神官

果然。

善面通过解读魂音听见这两个字。

她看着为锁链所囚的少年，不解问:“你知道?”

云弥莫名笑起来，没有发出声音，惨白的脸与殷红的薄唇格外诡异。

“你一定觉得像我这样自欺欺人的人很可笑吧。”

“的确。”

善面直截了当地表态。

他听之迅速收敛笑意，阴戾面容上仿佛方才瘆人微笑从未存在过，“呵，你和他们一样，一点儿都不了解祂。”

善面好奇，“你很了解?”

云弥竟说:“比你了解些。”

她委实是愣住一下，起了兴致道:“不妨说说。”

少年口角还在淌着血，但丝毫不影响他畅所欲言，好似只有在渡人这样背景模糊的人物面前，他才能将所有倾数道来。

“祂曾在尘寰庙宇千万间，但如今座座皆成为葬神的坟墓。祂最不喜待在坟墓里，生是如此，死亦是如此。”

善面沉默看他，不禁问道:“为何?”

云弥却说:“你喜欢被关在坟墓里吗？”

“……”

她没出声。

云弥将视线从前方抽离，俨然盯向穿出胸前的锋利弯钩，他抿紧下唇，闭上眼睛，“门主在哪？条件。”

善面索性打破天窗说到底，“是对我的试探到此为止？上一刻不还打算在无忧涧把我挖眼剖心?”

云弥睁眼，双目失焦下乱衫遮不住伤痕累累的胸膛。

他肌肤皓白，虽说身形单薄，但也谈不上瘦弱。

呼吸起伏间，胸口伤处泛起莹莹血光。

“你要报复?”

他正常喘气都不会了，两眼更不知定在何方。

“报复什么？”

善面脸上浮不起半分波澜，举步迈过地上染血的刺鞭，看都不曾看一眼。

她在摆放刑具的案台上停留会儿，甚至不屑看这等低劣的玩具，仅仅问他:“告诉我，你从何时发现江止晚不在无忧涧?”

云弥想过后答:“至少十年前。”

他又说:“你不问他们要我认何罪?”

善面刻意仿他冷呵一回，“难道很难理解？你与江难不合，就犹如江止晚与问溪川不合，左右争一个门主位子的问题，权利通病罢了。”

云弥默了半晌，终于说:“执法长老应该也知门主不在无忧涧。”

善面手指触及冰冷器具一面，她背对此人，埋头看锐利的刃，“事已至此，你依旧谎话连篇。”

身后人不出声，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她收回手指，擦净原就虚无的皮肤，说:“让我来替你捋清楚自己的心思罢。”

湿冷囚牢里，尽是她空灵话音。

“其一，阕清门上下没有人敢支持你信奉鬼神，他们借冕城所造“禁忌”一词，视你和你的神为污秽。这是你许下第一个委托的缘由——杀了渎神者。”

善面已经站到他身前，意味深长地凝视少年胸口下的心脏，每一回怦怦跳动都带着肌肤起伏，“其二，即第二个委托，你受伤后失忆时许下，你说祂不喜坟墓，所以至始自终都没有修复神像的打算。而目标其实是我，意在引我入无忧涧，借其中暗室阵法把我剖心挖眼补全鬼神像。”

云弥背脊一阵寒凉，他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善面压根没有半丝善意的眼瞳。

“其三，你和问溪川及江难都知晓，江止晚不在无忧涧不止十年，至于她化成何等模样，你们心知肚明。只是此乃门内秘事自当不可外扬，对方才想借你顶罪对外宣称门主已死，由此将秘事尘封，可偏偏你是个死性子，欺师灭祖这种事情打死不会认。”

善面摊手，动作随性，话却说得认真，“好了。眼下谁也不必骗谁，阕清门的这桩秘事我来解，你不认的罪，最后我来顶。”

云弥双手攥作拳，他被锁链吊着倾身向前，皮笑肉不笑，哑声说:“你以什么身份来掺和此事?若能修补好鬼神像，才真教我感恩戴德。”

善面立答:“鬼神像没什么好补的。”

她此话不容置喙，并提到:“冕城神官都来了，你们是等着他来解，然后昭告三界，还是由我来暗中行事?”

云弥沉吟半晌，等到被血润过的唇再觉干涩，他才疲倦弱声说:“这回你要几只魂魄?”

善面只说:“先前你给的足够，但时间紧迫，你需顺着问溪川心意走。”

云弥再度无声，直到善面话音附在耳侧，“你一介不死之身，地界狱君暂时要不起。”

他嘴角颤动一瞬，抬眸之间最后由善面开口答了:“伏诛，但不认罪。明白么？”

看着他睫下因伤势而疼得通红的眼，善面没再说什么，她目光扫过撕扯骨肉的弯钩，闻及浓郁血腥，陡然道:“以血肉捏筑香烛，这种香火受多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