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文元敬将汤婆子收入怀中,问:“太后……可有松口?”
林牧抬手挡了岚微递来的汤婆子,答:“回陛下,太后每日大多是睡着的,偶尔趁着醒来,女使便去喂些吃食,而后便又昏睡,已经许久未开口讲话了。”
“身子如何?”
“鲁太医说,秦太后若能熬到开春,病情便能大有起色。”
暖意自手心传来,文元敬垂眼,看着量自己包裹的厚实的旧袄,他自小畏凉,这是秦太后从前为妃时亲手为他缝制,如今旧了许多,他却不嫌,总叫人缝缝补补,穿了一年又一年。
沉吟片刻,文元敬合上眼,轻声道:“盯紧些,人若死了,便叫太医院陪葬。”
林牧一揖,而后告退。
文元敬斜倚到榻上,又咳了两声,岚微将炭盆推得近了些。
暖意染了浑身,当今圣上便此般蜷缩于矮塌,和衣而眠。
福顺楼仍是冷清,陈石诗打发了不少伙计回乡,如今算上他店里不过五人。
陈石诗自不敢怠慢京州来的大人,沏好茶后亲自端到厢房,玉津接过,轻点了头,却不曾进屋,只端着茶水立在门外。
屋内,司凉承立在窗前望江上冰面,凉风将衣袍吹得翻飞。
“暗中派去的人可有回应?”
屋内跪着的下属未敢做声,低头缄默。
“那宝山寺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你们好歹出身锦衣卫,怎么连这破地方都进不去?”
“回大人,那帮和尚功夫怪得很,而且守卫森严,几步便安插一个,暗中潜入着实有些难办。”
司凉承啧啧嘴,折扇在窗边点得哒哒响,道:“守那么严定是有妖,虽说叫你们暗度陈仓,可灵活点,裹得严实些,闯进去不叫他们留下把柄,谁能知道是你们干的。”
哪怕不留证据,如今宝山寺上下谁人不知,查他们的便是京州来的一帮人。
那人跪着一言不发,腹诽着面前大人堪称流氓的行径。
屋外,玉津轻叩房门,推门而入,道:“大人,沈公子求见。”
闻言,司凉承轻点了头,以扇柄将窗合上,潇肃冬风便一并被隔绝在外。
这几日沈明同贺淳安总跟着他,贺淳安直率热络,沈明虽话少,可十分和善,看着惯会与人交往,两人快要混成编外人员了,连方才回禀的下属路过他时都点头致意。
一声不吭,倒是个左右逢源的。
“何事?”
司凉承开口。
沈明微微侧眼,司凉承会意,道:“玉津,守着门口。”
待屋内仅剩二人,沈明自怀中拿出以黑布裹着的册子,呈至司凉承手中。
司凉承看沈明一眼,而后掀开黑布,垂眼翻阅。
“城北徐记家私酿,此为草民于铺面寻得的账本,烦请大人过目。”
“徐家私酿?”
司凉承接过,看沈明一眼。
沈明解释道:“草民偶然见过有僧人出入其中,之后老板娘又不告而别,今日路过,便进去看了看。”
司凉承翻过账册,从其中掉出一张草纸,白纸黑字,却叫他眉头越发蹙得深了。
他翻看过府衙登记在册的失踪名册,并无徐芃此人,当时沈明便提及将无故关店的铺子查一遍,他虽安排了人,心思却仍放在如何闯开宝山寺的门上,便不了了之。
“这店何时关的门?”
司凉承神色晦暗不明,开口问道。
“约一月前。”
“一月。”司凉承冷哼一声,若那人真将徐芃死因放在心上,又怎会将书信藏在账册,不知何时才能叫人看到,被发现时那老板娘怕不是早被毁尸灭迹了。
沈明垂眼不言,司凉承起身,缓缓踱到沈明身边:“崇善寺,思空,一个来铺子不足几月的伙计,倒是将老板娘藏着的天大的秘密摸了个清。”
“许是二人投缘。”沈明道。
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司凉承起了怒意,低声道:“沈子彻,你当本官是什么人?”
沈明垂眼不言,司凉承摇头,回身将桌上账册连通信件扔到沈明脚下:“滚远些,往后莫让本官再看见你。”
沈明早看出,司凉承嘴上厉害,心却软,否则也不会简单饶过李启平。他拾起册子,而后拍拍灰,又放至案几,俯身跪在案前。
“司大人,一切线索皆指宝山寺,可如今难查,再拖下去没有好处。”
“所以你便拿着这东西,上赶着作死来?”
“有了证据,至少徐芃之死同崇善寺脱不了干系,以此为名,便可……”
“证据?”司凉承冷笑着打断,拿起那薄纸在沈明眼前晃晃。
“沈子彻!”他忽而狠拍案几,怒道:“你可知,伪造证据呈予朝廷命官,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