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是那日见过的伙计,见沈明来了,他愣怔片刻,右手往身后一躲。
证据来了。
沈明抬脚进了铺面,看着立在柜台后的人道:“可寻见了?”
那人神色慌张,沈明却冷静得很,打了碟酒坐到长凳上,道:“兄台怎么称呼?那日寻老板娘时我们见过,不知兄台可还记得?”
“见过,见你后不过几日,徐老板便……”他抬眼看向沈明,目光不算友善。
沈明轻抿一口陈酿,见那人一脸戒备僵立着,点点身侧,示意他坐下:
“你既知徐老板死于非命,想来也知此事非我所为,莫再藏了,我早看着了。”
那伙计盯着沈明,手又向后躲了躲,不明白眼前之人究竟何意。
外称老板娘回乡省亲,他若是要报官早便报了,如今才来此处,怕不是为徐芃死因前来。
沈明再品果酒,开口道:“徐家私酿生意兴隆,靠的是老板娘独门配方,何时采,何时酿,如何配比,都有门道。”
没头没脑一句,却让那人脸色微变,他见沈明没有要夺的意思,便自身后拿出一筒竹简,上书徐芃自营生来所试过的所有秘方。
他抱拳道:“您瞧也是位富庶公子,自不会与我等吃穿皆愁的小民争一味方子,还请公子宽宏大量,今日便算未见过小人。”
“请便。”沈明开口,那人匆匆要走,却见沈明起身挡在他身前。
那人蹙眉,打眼看到沈明腰间悬着的短刀,微微后撤:
“还有何事?”
“只是……若兄台就这么将此物带走,不但老板娘无法翻案,便是证据在手的兄台,怕也会被他们的人盯上。”
那人下意识捂上前胸,沈明伸手:“兄台拿着也没用处,不妨给了在下。”
“你……”那人不大服气,却心知此话不假,放在他身上不但无用,反而会带来风险,见沈明是为查案而来,他思索片刻,从怀中掏出了册子。
沈明那日买酒时也注意了,与思空擦肩而过,可账册上并没有思空之名,前一个是文津巷一家磨坊的老板,想来是徐芃为避嫌,并未做账。
可既此人避开宝山寺的人藏匿此册,其中定有文章。
账本破旧,用了许久,沈明大致翻过,账目数额皆正常,他向前翻到撞见思空那日,除去思空那笔,也无错漏。
前后翻过两天,一名入眼,沈明蹙了眉,又依着这名儿前后翻过,而后伸手点点那名儿,抬眼看向伙计。
“天辛,上田下心,合而为思,可对?”
讶异于沈明敏锐,伙计道:
“只是曾听老板娘说过,这是位开罪不得的大爷,若他上门,万不可问其名讳。”
“所以用了化名,记账时还错开两天,上一年腊月二七便关了门,二九却有账。”
“是。”
沈明掂掂册子,开口问:“你可愿作证?”
仅有账目在手还不够,须得有人佐证,天辛便是思空,最好还能知道些那日他大逆不道之言。
“鄙人恐不能应,自我来此,便再未见过这位来打酒,仅靠徐老板只言片语,难做证据。”那人一口回绝,而后叹道,“公子,鄙人偶经青州,流离时承徐老板搭救,自是感激不尽。可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想匡扶正义,衣暖腹饱尚不能满,又怎么求得了如此高尚的东西。”
说这话时他偏着头并不看沈明,似有些许羞愧。
“既要走,又何必再回来?”沈明并未直言,只轻道,“今日作别,兄台便请远离青州,再莫现身了。”
“如今徐老板身死,我也不愿再留,沈公子放心,鄙人此生不复踏入青州。”
目送那人远去,沈明合上门板,将册子收入怀中,从柜面找了纸笔。
砚台早干,他滴了几滴果酒,左手提了笔。
本就没指望那人能作证,思空不杀他,便是不知他存在,连面都未曾见过,不用多审便会败露。
他虽亲眼见了崇善寺勾当,可若亲为人证,难免会将许小姐牵扯其中,他再不愿让她身陷险境了。
沈明思索片刻,落笔而书。
乾明宫内,文元敬咳了两声,岚微忙伏身去斟热茶,林牧同岚微擦肩而进,立于外殿。
文元敬挥手示意无妨,林牧回禀道:“承基王府大公子自刑部出来后便一人独行,承基王未让其进府,一干行李用一旧车舆拉着,将大公子打发到了禾德。”
“算他识相。”
“这些日子王爷又带三公子出入了些地方,都是往日常去的。”
看来是要扶文三了,文元敬清清嗓,拢好背上厚袄,道:“入冬倒比往年冷些,你多穿几件,免得着凉。”
“谢陛下体恤。”林牧抱拳。
岚微心思细,看皇帝微拢外披,又端来了汤婆子,还将炭火拨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