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辩
“范卿,当时身中剧毒的人是谁?”
半晌,范仲淹认命地回答道,“狄将军。”
虽在意料之中,可赵祯还是如鲠在喉。
“陛下只知当时身中剧毒之人是谁,却不知他又是为何身中剧毒的。那正是他为了拉住栽出城墙的这个女人,而心甘情愿被我军当靶子射中的。”
“陛下,切勿听这贼人断章取义。情急之下,相信无论我军哪个将士都会这般。”
“哎呀,我至今记得那婚帐之内温香软玉的销魂之音……”
狄青上去就是一脚,李成遇差点被踢散架了。
郭精奇望着赵祯,不停地摇头,一张脸已是泪流满面。
“当时娘娘可是宁死不从,以死相逼换来解药。”
“哈哈,我那王兄可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难道以死相逼就会完璧归赵吗?”李成遇真是不死不休,吐出几大口血,又捂着胸口继续道,“当然,我相信狄将军是不会介意,那么尊贵的皇帝陛下您呢?”
狄青铁拳一拧,没等出手,被旁边的禁卫拦下。
“割下他的舌头!”
赵祯这一令下来,李成遇立马萎靡,哭天抢地地请求饶命。
“陛下,万万不可呀!党项的暗哨网络才更重要!”
没等吕相说完,赵祯又一声令下,凄厉的哀嚎和洒了一地的鲜血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陛下,这贼人虽为保命可能有所夸张,但皇家尊严宁信有不可信无啊!”吕相道。
若说赵祯的盛怒还需最后一根稻草,这便是了。
“你听我解释……”郭精奇祈求的口吻道。
“回朝之时不解释,宫宴之后不解释,在宫中时不解释,在宫外时也不解释。若不是今日这人出现,你想过解释吗?朕要你说的时候你不说,如今你以为朕还想听你的解释吗?你当朕是什么?”
这一席话堵得郭精奇心口疼。
“来人,将净妃押回嘉庆院禁足,听候发落!”
“陛下,万万不可!娘娘对陛下的真心日月可鉴!”
“那么对狄将军你的心呢?”
狄青扑通跪地,“微臣与娘娘是清白的。微臣愿请辞削爵,永驻西北边疆,此生不复回京!”
“朕准了!”
“陛下三思啊!”范仲淹跪地道,“狄将军为大宋出生入死,战功累累,是大宋的悍将良才。如今大战刚停,邻国正蠢蠢欲动,狄将军此时永驻边疆,这会涨他人志气,寒了我朝武将的心啊,也会被百姓以为陛下是鸟尽弓藏,亏待了功臣啊!望陛下三思啊!”
“范大人此言差矣!功臣更不该居功自傲,更何况罔顾朝纲与后宫苟合……”
“吕相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有何凭据?!”
大殿之内再争辩了什么,郭精奇一个字也听不进了,她看向赵祯的眼里不再有任何希冀。
当禁卫过来羁押时,郭精奇猛地甩开他们,厉声质问,“那个药又算什么?你难道不该给我个解释吗?到底是真的因为爱我,还是为了西夏的暗哨网络?我在你眼中究竟又算什么?”不知不觉眼里噙满了泪。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吕相和阎文应面面相觑。只见赵祯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两眼直直地盯着郭精奇,就像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半晌声音冷硬地道,“李元昊,他说的。你们,交情匪浅啊!净妃,朕真是小瞧你了!”
吕相闻声眉眼一缩,命人将净妃按跪在地,赵祯一语不发冷眼瞅着。郭精奇隐隐的泪光崩塌。
延和殿的事很快传遍皇宫内外。各种声音如沉寂已久的尘埃一阵风刮过沸反盈天。
宫内有的嫔妃甚至指责郭精奇是祸国殃民的灾星。为了救她,大宋死了多少将士,耗尽了多少钱财,于国于民,她都是个祸害。
宫外更偏向于说她是狐妖转世,专门勾男人的心。说她丢了贞洁,民间尚不能忍,何况皇家。这种劣迹斑斑的女子沉塘都是轻了……
众口烁金积毁销骨,竟没有一个人想起当初流传于大街小巷的救百姓于战火的巾帼女英雄是谁了。
仅有当初同赴生死过的将士和官员上书为郭精奇辨白,不是被吕相扣下,便是淹没在废妃的请愿劄子里不见天日。
当被禁足的郭精奇从小皇后那里听说苏舜钦不顾苏老及同僚们的劝说,执意为她在垂拱殿大朝会上辨白后得到被贬出京永不启用的下场时,彻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