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辩
好在有那么一日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因为次日赵祯和郭精奇回宫后,朝廷便收到辽国内战的消息,辽国会不会易主?新主对宋是个什么态度?西夏会不会借此机会卷土重来?大宋会不会腹背受敌?
大战刚结束不久,国内尚待休养生息,真不能再有战端,于是朝廷上下都绷紧了弦,时刻关注邻国的动静,延和殿日夜灯火通明,郭精奇也有近一个月未见赵祯了。
杨太妃曾下旨后宫不得去前殿叨扰皇帝,如今边境形势有缓,禁令刚一撤除,郭精奇得召,眼下正急不可迫地准备去见赵祯了。小灶上的参汤已烹至浓郁,郭精奇也梳洗打扮完毕,一身浅粉宫装真叫人赏心悦目。
隔着一片海棠花林,庆云望着郭精奇奔向延和殿的匆匆身影,不悦地道,“陛下真是毫不避嫌了,如今禁令刚解除,第一个不是召皇后娘娘,反而先见一个妃子,就不怕前朝后宫的悠悠众口吗?”
一旁在赏花的小皇后倒像是无所谓的样子,鼻尖凑到一朵花苞上嗅了嗅,而后心满意足地微微笑着道,“哥哥从西北寻来的那人是今日送进宫吧?”
“不出差错的话,该是今日了。”
小皇后抬起头,微笑着望着渐行渐远的郭精奇的背影,悠悠道,“真是人比花俏呢。”
当郭精奇兴冲冲地来到延和殿,却被阎文应拦在了殿外,说是皇帝临时要见一个重要的人,叫她偏殿候旨。
“什么人这么重要?陛下突然召见?”
阎文应不耐烦地打发道,“据说是一党项王族,如今要投诚于陛下。”
“党项王族?”郭精奇正寻思,眼见几个人朝延和殿来了。打头的是吕夷简,瞅向她的眼神奇奇怪怪,跟在他后面的是几位身着武将官袍的朝臣,而最后面那个……就在双方眼神交汇时,郭精奇的惊愕之色呼之欲出,而对方一脸邪笑,大声冲她喊道,“王嫂,好久不见!”
众人皆惊。
郭精奇下意识地扭头,殿门已然大开,坐在御案前的赵祯显然也听到了,此时正扶额的手放下,撩开的眼眸里冰冷刺骨。
“他胡说八道!我和他有过节,他现在是有意中伤我!”
“呵,王嫂,那么你承认你是认识我啦!”
郭精奇上去就是一脚飞踹,恨恨道,“在西夏混不下去了,跑这儿来摇尾乞怜胡说八道,你这个混蛋真是活腻了!”若不是被旁边的禁卫拉开,李成遇怕是要被她活活踹死。
被禁卫拎起的李成遇吐出口血水,抬头眯眼笑着朝赵祯道,“皇帝陛下,关于你这位娘娘在西北边疆的秘闻我可知道不少,是否有兴趣听呢?”
郭精奇转眼望向自他们进殿以来就一直未开口的赵祯,心怦怦乱跳。
“说!”
“那微臣有个条件。用我的命来交换她的秘密。”
“准!”
郭精奇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他宁可相信一个西夏叛徒的胡说八道也不信她吗?
可想而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成遇把郭精奇与李元昊从一开始遇见就说得暧昧不明,更何况后面大婚那段郭精奇更是百口莫辩。直到他最后一个龌龊之词吐出来,李成遇“啊”的一声倒地,细看过去竟是皇帝御案上飞出的一块砚台。
“你当朕是傻子,会听你一面之词?来人!”
“在!”
“传狄青和范仲淹进殿。”
郭精奇看着他铁青的脸,好陌生。
当狄青和范仲淹身着官服入殿瞅见瘫在地上的李成遇时皆是一惊,再看向同在殿中脸色煞白的郭精奇,狄青差点上前,被范仲淹一把拉住,制止了他的冲动。
“狄青,朕问你当初在西北边疆,净妃可有与李元昊大婚?”
“娘娘绝无对陛下不忠,当时我军损兵折将……”
“少废话!你只要回答朕有或没有。”
“……有。可娘娘那是万不得已……”
话没说完,赵祯怒道,“若送一个女子就能平息战事,那朕要你们几十万大军何用?”
未等狄青回应,瘫在地上的李成遇又要死不活地出声了,“皇帝陛下呀,您的这个女人可比您的几十万大军有魅力多了!”
“陛下,休要听这疯子胡言。我军当时损兵折将,甚至身中剧毒,娘娘是为救我军于危难才牺牲自己。陛下莫要因为这疯子的几句疯话,就抹煞了娘娘的功勋啊!”
“是呀,陛下。娘娘乃大无私的奇女了,面对生死舍己为人。李成遇本就是党项的叛徒,如今卖主求荣只想求一线生机,他当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范仲淹补充道。
“那么两位为何不告知你们尊贵的陛下,贵军当时损的是哪个兵折的又是哪个将,这个女人宁可把自己献祭也要换来解药保住的又是谁的命?”
殿内瞬间安静。由他这么一铺垫,无论郭精奇,狄青还是范仲淹都晓得后面说什么都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