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陈黎元看着他，唇角微微扬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方寂昀跟她对视，安静的那一两秒之后，忽然觉得胸口盈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意，一直涌至鼻息，让他竟然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就好像是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一个久别重逢的人会有的下意识反应，他怔怔地看着陈黎元，这份茫然让他极为心焦，但无论怎么绞尽脑汁去想，除了当年的那次急救，他就是想不起来其他有关她的任何画面。

心里空落落的，是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失落感。

陈黎元清澈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好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寂昀。”

“嗯？”

“索性现在就先谈一点吧，你问荒落的三个问题，想听我的答案吗？”

虽然知道这事儿倪荒落肯定会告诉她，但这刚过去一天就被揭破，方寂昀总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点点头：“嗯。”

陈黎元便缓缓开口：“‘是否有办法让我长久地存在下去，就像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答案是否，因为这一切是命运的洪流，没有任何人，任何神、仙，能够阻碍，荒落身为鬼神，她也没有办法，最重要的是，我没有这个执念，当年的你也没有。”

方寂昀默然许久，问：“我当年到底是什么？”

“山妖精怪，都是非人之生灵，除此之外，那些没有灵魄的普通动物，归你所管，你是小有天泉左殿的苑灵仙。”

方寂昀呆了一呆，觉得说这些话的陈黎元很陌生，好像来自另一个时空国度，而她也确实来自一个虚无缥缈的时空，但又牢牢牵着一条看不见的风筝线，把他的命运和自己勉强地拴在一起。

心里苦中又乐，他哂笑，说：“原来我从最开始就一直在做同样的事情。”

陈黎元微笑：“对。”

又说：“‘能不能让你想起那些被我刻意抹去的记忆’，答案是不能。因为，找回记忆的前提，是你要原本有记忆，实际上你并没有，我从来没有抹去过你的记忆，否则，你就不会记得你的初吻了。”

方寂昀皱眉：“我不明白。”

陈黎元说：“定神诀，简单来说，能让你暂时进入停止思考，不去感知外界的状态，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

方寂昀神色黯淡：“你每次都对我用这个，只会让你的身体更虚弱吧？”

“也不能这么说，你的第三个问题，问你是不是被我保护着才能活，没有我的话早就会死，这个没有人知道，因为我已经干涉了你的命途，并且绝对不会停手，所以至少我有生之年，不可能知道没有我的话你会不会死，这叫悖论。”

方寂昀惘然地看着她。

越说下去，他就觉得越绝望，越悲伤。

只有死和消亡，是最终的，无可避免的结局。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过往将来，他都不想再问。

“你，”他调整了情绪，“今晚住哪儿？”

“我一会儿就走，你明天要工作，我不能打扰你太久。”

方寂昀呼出一口气：“你不会打扰我，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睡觉。”

陈黎元莞尔一笑：“不是，也睡，以前有一位受人尊敬的大仙君，她曾经创下过连续五十一天不眠不休的记录，这可能是极限。”

方寂昀苦笑：“听起来当神仙也没那么好。”

陈黎元刚要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