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S市雁栖野生动物自然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老刘在电话里恳切悲怆声泪俱下,就跟那窝毛还没长齐的鸟崽子是他亲自起早贪黑孵出来似的。
这么形容不太厚道,但是方寂昀看了看自己还掉在脖子晃荡的左胳膊,一狠心,公事公办地说:“刘老师,您能确定就是黑鹇?雁栖那地方,海拔最高不到2000米吧?按理不像黑鹇会生活的……”
老刘当场就急了,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黑鹇是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藏南那边的保护区当时还是我跟你们一块去的您忘了?方队啊,我没看错,真没看错,我们的人守了三天都没看见雌鸟和雄鸟,这一窝幼鸟眼看就活不成了,我们又上不去那崖,也想了办法说要找无人机给投点嫩叶子和芽孢,林子里太乱了,根本不好控制,投不准,还差点儿把鸟窝给碰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您看……”
方寂昀本就薄弱的拒绝意图被他劈头盖脸一番话砸得稀里哗啦,他崩溃地揉了揉额头,这下,想不管也不成了。
可他现在手里没人。
两个小伙子,一个调去了水生野生动物那边,一个调去了鹤类那边,一个资料员,这两天刚做完近视眼手术,所以说除了他自己这个一条胳膊折在前两天那个沼泽地里的半残,就剩两个姑娘了。
他搁下电话,抬头透过办公室玻璃门,悄悄看了眼组里那两朵金花。小孟在看什么资料,聚精会神的,小脸一如既往地苍白——她心脏不好,不出外勤。在她对面的姑娘叫小柔,方寂昀看着那个笔直瘦削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个事儿,”他推门出去,“S市雁栖那边疑似有一窝落单的黑鹇幼鸟,在保护区那片野林子里,负责人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们能不能去一趟,晚了那鸟崽子估计活不成了。”
小孟眨眨眼,没说话,看向对面——小柔是个一看就很能干的姑娘,眉眼硬朗,五官棱角凌厉,虽然长得瘦了些,站出去气场也和小柔这个名字截然相反。
小柔偏着头,好像思考了片刻,说:“头儿,咱要不然把老金和那俩都叫回来吧?”她眼光从他胳膊上扫过,“您这样还去什么野林子。”
方寂昀‘啧’了一声,“怎么着,需不需要我马上把这石膏拆了单手攀岩给你看?”
小孟扑哧一笑,“行了头儿,别开玩笑,我现在给鹤类和水生那边打电话,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方寂昀翻了个白眼,转身,“老刘的意思,”他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应该挂了电话就杀过去。小柔!快,咱得收拾装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