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镜界。荒诞的镜界。

“话说，你，非得带着这个面具不可么。”知北游道。

墨天衡摸了摸自己做工精巧的蝴蝶面具，摇了摇头，知北游根本不知道墨天衡为何无故摇头，于是用略带一些疑惑的眼神看他。

“你相信命运么。”墨天衡说。

知北游：“……”

“现在，我抚摸着这张面具。”墨天衡，“突然觉得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神神鬼鬼的。知北游这样想到。

*

镜界近乎永无止境。每个人的梦境都拥堵在这里，使得这个世界，没有时令、没有规则。美梦与噩梦在这里交替，使繁华变得荒芜，苦难变得荒诞。

在经历了三场烈阳、二场雨夹雪、五场雨加冰雹之后，墨天衡已不愿放弃自己的红伞。

知北游已经变成戚颜。

戚颜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他，他也是我。”别的却不愿意多说。墨天衡也不是一个喜欢探寻他人隐私的人，于是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继续前进。倏忽之间，却是看见一颗树，一个人。树是月桂树，上面满是枯枝，一人穿着短褐，头系布巾，正在用手中的斧头砍树，斧头砍到树上，砍出一道刻痕，从刻痕处沁出乳白色的汁液，汁液一直流淌到树根，被树根吸收，月桂花于是绽出金黄色的花朵，馥郁扑鼻。

不过一瞬。那树上的刻痕却又弥合了。刻痕弥合的那一瞬，遍树的花朵又瞬间凋零，散作点点黄色灵光。周而复始。永无止境。是永恒的轮回。是轮回的永恒。

玄波从袖口幽幽的探出来头来，“看见这一幕，你可有什么感触，万物都在衰败、凋零。就好像这月桂花，坠落下来，也只是化作灵光，从此便与世不存。这就是万物之间，盈虚衰杀的真理，性命也好，情谊也罢，总逃不过这四字真言。”

戚颜却开口了，他看着这簇绿色的火苗，用手掌接过飘落的点点莹光，道，“凋零之后，又是复生。”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间，月桂花已开谢了三次，砍树的人面目沉凝，不言不语，只是专心致志的在砍这棵树。

“那是新生，不是复生。死去的，终究是死去了。”玄波喟叹了一句，幽幽的转向墨天衡，“……你说呢。”

“也许吧。”墨天衡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砍树的人，转而，又将自己的视线投到玄波的身上，它像是一团绿色的火焰，触手却没有任何的感觉，“这么多天，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帮了我许多忙。我似乎都没有问过你的种族。你留在我的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嘛。我也不知道。”它晃晃悠悠的，把自己的身体扭成螺旋状，随后又转着圈把自己解开，“……我，似乎有一个愿望，这样的愿望，只有在你的身边，才可以实现。但是，我好像忘记了。”

玄波道：“忘记，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呢。”分明只是一簇绿色的火焰，说起来的时候却摇头晃脑，像是在书院里大声念书的孩童，又像是草坪上仰望星空的哲人，它的声音很低，像仿佛浓缩着万载的光阴。

这时，砍树的那个人说话了。墨天衡与戚颜都吃了一惊，他们本以为这个人和那些他们见到的人一样，只是沉沦在自己的领域，对外界没有丝毫的感知。

那人依旧在拿斧头砍着树，没有止歇。

“什么是最残酷的呢。是死亡？是记得？是遗忘？是伤痛？是别离？最残酷的，也许是永无止境的轮回。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尽头……却不得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