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这里是后卿划定的镜界，你是来打破它的吧。它已经在这里蕴养了百年，以人心作为养料。最初，它只能吸纳心甘情愿的人，到现在，却已经可以强制性的将并不愿意来到这里的人拉到这里。不能再让它继续成长下去。负责，它会把所有的有灵智的东西的神魂都吸引到这里。现世的人……将永远沉沦梦中。”绿色火焰侃侃而谈。

墨天衡甚至都不好意思说他压根不打算管这件事。不过，管管也无妨。

他返回洞府。戚颜已醒。他环视四周，望墨天衡却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人，猫一样的异瞳充满警惕，无相剑横在他的掌心，玄色的荆棘尖刺安静的蛰伏在剑刃上，酝酿出一片沉默。

“你是谁？”他微微垂下眼睛，用手抚过剑刃上的尖刺，此时，他的气质俨然陌生了起来，不再是昨夜那个很好说话又没有戒心的人。双重人格？

“墨天衡。昨天晚上，我们互换过姓名。你说你叫戚颜。”

“……他是戚颜。而我，是知北游。”他这么说着，微微放下戒备，“……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

墨天衡确实不怎么惊讶。江湖嘛，总是盛行一些有个性的人。像什么杀人之前必须斋戒沐浴的剑客啦、状似侏儒的七人强盗团啦、能说话的绿色火焰啦……双重人格也算不得什么。知北游很静，那是从骨子里带来的静，他比戚颜冷静的多，也稳重的多。

分明是同样的面容，同样的装束，却是判若两人。

“你知道，如何才能脱离这里么。”知北游询问。

“……不知道。但我想，我们应该先走出这个山洞。昨天，我和戚颜做过许多尝试，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我想，这个山洞，或许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含义。我曾经遇见过一个木匠，他擅长雕刻，妻子早亡。毕生的夙愿就是能让妻子复活。最后，他进入了镜界，毕生愿望得以满足。那小小的杏花村，就是他内心的投影。这山洞，也许，也蕴藏着什么含义。”

毕竟，这山洞只能困住你。困住戚颜。

知北游听明白了墨天衡的意思，却是有些不太相信，“……你的意思是，这个山洞，或许，与我的心愿有关？”

“我自幼便长在灵蛊宗，被师父收养长大。他说，他是在一个草丛里捡到我的，那时我差不多只有三四岁，衣衫褴褛，高烧不退。”知北游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应该是被父母丢弃的罢……那段时间，天灾人祸频发，易子之食也不罕见。我并不觉得，我该对一个山洞……念念不忘。”

知北游的声音逐渐低沉。却有一道声音从墨天衡的袖子里传来，“我有办法。”

玄波探出头，“这山洞确实是一个小小的镜界，镜界的主人也确实是你。想要打破这个镜界，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找回你封存的记忆。”

话语刚落，玄波已如离弦之箭一般钻入知北游的灵台，知北游甚至来不及阻挡。下一秒，一股摧心的疼痛从灵台迸裂开来，破碎的记忆如流水一般流过。血，铺天盖地的血。奔跑、树林、草丛、山洞……滴血的刀。不知不觉，知北游的脸上已遍布冷汗。墨天衡见势不对，运转灵气输入灵台，蓝色的流光蝶在指间萦绕出灵光。

知北游霎时觉得灵台冰凉，纷乱的思绪也得以平静。他闭了闭眼睛，唇瓣似都失去了血色，这时，玄波也从他的身体里钻出。

“……怎么，可想起什么？”玄波似乎丝毫没有闯祸的意识。

“你就这么莽撞？一不小心可是会出事的。”墨天衡看着玄波。玄波晃动了两下。墨天衡伸手探了探知北游的脉，并没有什么不妥。

倒是知北游先说话了，“它也是好意。我确实想起来了一些东西。记忆的深处，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山洞。漆黑的，潮湿的，没有声音，也没有篝火。”

知北游注视着自己的手，微微握了握。模糊的记忆中，是不是有另外一只手呢？知北游的眼中闪过茫然。

经过这样茫然不知所谓的一番试探，他们终于得以走出这山洞。走在路上的时候，知北游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四周郁郁葱葱的草丛，“照玄波的意思，每个进入镜界的人……都会被困在自己的‘领域’，不知何为幻境何为真实。我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你呢？你又如何知道这里是镜界。你第一眼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他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他是从青玉镜进入镜界的。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陨灭多时的空无一物的白玉京。

“……哦，不方便说。”墨天衡说。知北游于是便也没有多询问。

“我们该如何走出这镜界？破开自己的镜界，还有别人的镜界。”知北游看着面前的豪华宅邸，叹息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墨天衡究竟走了多远，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景象，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他甚至还看见一个乞丐打扮的人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吃馒头，当他吃完一个馒头，就又有一个馒头从他的破碗里生长出来。他一刻不停的咀嚼着馒头，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