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天衡。

是你先背叛魔域的。那落迦一边这样想，一边抚摸着手中的骨刀。背叛魔域，转投仙门，又被仙门抛弃。现在，转世重修的你，又决定抛下过往。

“天衡。你真的能放弃过往吗。就算你能放弃过往，你忍心放弃我。我们曾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互为半身，形影不离……我是你的哥哥啊，天衡。”

这样故作感叹的语气让人十足不悦，偏偏那落迦说的煞有其事。

墨天衡……其实也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或许真的是他前世的哥哥。

毕竟，如此的，讨厌感觉，倒也做不了假。

那并非是恨，也并非是反感，纯粹是一种烦躁，外加一种想动手的冲动。这对于生性淡薄的他来讲，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更别说记忆中闪现出的碎片，那大概是一个昏暗的晚上，那落迦凑在他的身边，树枝上挑着一条形容狰狞的鱼，篝火正盛。别误会，这不是在说那落迦烤鱼的手艺有多么糟糕，纯粹是那条鱼长的很狰狞。

一排尖利而细碎的牙齿闪烁寒光，睁大的青白色鱼眼毫无光彩，周身覆盖的鳞片是细腻的青色，顺着肚腹到鱼尾飘曳着一条由青白到幽蓝过度的微带磷光的薄膜。

背景里是一轮红月。凄迷而血腥。

“……那落迦？”

那落迦叹了口气。墨天衡一直都不愿意叫他哥哥，他以为，转世重修之后的他或许会好骗一点呢……

“你不相信我是你的哥哥？我们可以滴血认亲。”那落迦说此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和缓，看着居然有一点温柔。温柔？这个形容词让墨天衡隐隐有些不适。

“……我是人。”墨天衡的视线在那落迦的角上逡巡。

墨天衡想在那落迦那里多套一点话，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样子的？难道也生着这样的一对羊角？自己究竟为何而死？转世重修的代价就是丢失记忆？

“前世的你，与今生的你一般无二。放心，你并没有少一对角，因为，你从刚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角。为什么没有角呢？因为，你是一个杂种。”

那落迦刻意停顿了一下，似是要看看墨天衡的反应，墨天衡却是面无表情。

“……我和你都是杂种。”那落迦道，“毕竟，你我的母亲，是一个人族。我的魔族血脉比较浓郁，于是生出这样的一对角。你的人族血脉比较浓郁，于是什么也没有。但，我希望你记得，你的身体里，终究流淌着魔族的血。”

“所以，身为魔族……你为何遗忘自己的天赋。在不日城的时候，你从不拿剑。”

“口口声声遗忘前尘的你……忘记了蝶，却没有忘记剑。”

你已经遗忘你自己，为何，还不肯遗忘剑？

话语刚落，骨刀已然挥出。凄寒的刀光旋出刀影，溅出一蓬血光。他竟是在瞬息之间逼近墨天衡。墨天衡侧身闪避，肩侧还是慢慢泅出血色。

“……早同你说过，不要穿这样的丧服的。既丧气……又暴露弊端。”

那落迦不喜墨天衡身着白衣。魔域以朱玄为尊，身为魔域二殿下，身着白衣，成何体统？更重要的是，墨天衡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

骨刀逼出，刀刀迅若急雨，更令人心惊的却是刀道中蕴含的虚无。劈、扫、撩、砍、崩、挑、格、刺、抹……那落迦似是在炫技，骨刀在他的手中翻飞，仿若蝴蝶。

白衣渐染血。

层层叠叠的伤口几乎要浸湿墨天衡的衣衫。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他哥哥的魔族，此刻正挥着骨刀毫无顾忌，刀刃森寒间，处处皆是命门。

那落迦看着墨天衡染血的衣衫，对视上墨天衡的眼神。果不其然，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他甚至能想的到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一转刀柄，玉色的骨刀化为漆黑，那是深沉的黑色，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深，比最冷的玄铁还要森寒。

墨天衡感知到冰冷的虚无。然后，他从那落迦的眼神中窥探到一汪黑水。

不群剑感知到主人有难，立时清鸣出声，墨天衡咽下口中的一口鲜血，只觉被刀刃割过的地方森冷难言，冷到极致，又转为火烧般的灼痛 。

“你似乎忘记了，我的领域，并不像那些人……那样短暂。”那落迦似是看出了墨天衡的刻意拖延时间，用一种刻意拉长的语调同他说话。

血，滴滴溅落，又被脚下的泥土吸收。墨天衡满身伤痕，从伤口处流涌的鲜血使得空气都带上一股隐隐的铁锈味，彼岸花的花朵也越发艳丽。这彼岸花开的如此好，怕不是埋了很多具尸体？

“如果，你寻不回自己的天赋，就死在这里吧。”那落迦说的漫不经心。

那落迦将骨刀捅入墨天衡的肩膀，微弯的骨刀穿透皮肤，浸染血色，他凑近墨天衡，看见墨天衡平静又冷汗细密的脸庞，微微旋转了一下刀柄。墨天衡吃痛，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那落迦就知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