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刚跨入门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顿时失去了意识。就在那刹那,墨天衡看见自己的不群剑闪起一抹微弱的流光,又是那个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恨我吧,恨我,然后忘记我。”这是一个略带低哑的模糊的男声。墨天衡试图从其中品尝出一些情感,却难以辨别,是温柔的眷恋吗?是刻毒的诅咒吗。墨天衡只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这句话,还是同自己的前世有关吗?什么样的情感,可以存留到下一世……又是什么样的话语,能够时时在心里回响。这该是很深厚的情谊,说这句话的人想必也有很多故事,但,这句话为什么要在他的心里回荡呢?他什么也不知道。
恨也好,忘也罢,他确实什么也不记得。既然已经尽数遗忘,这个声音为什么还要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更何况,那也未必与他的前世有关。
墨天衡清醒过来的时候,大雾已散。他站在一条青石街上,独自面对黑夜。黑夜是浓稠的,乌云遮蔽那轮弦月,只给人间留下微弱的月光,月光洒在青石街上,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盐。四周突然响起一声蝉鸣,这身蝉鸣像是打破了所有的孤寂,空气流动了起来,同时却也有一种诡谲的气息在逐渐蔓延。四周住户房前的红灯笼突然一盏盏的亮了。灯笼的颜色并不是那种浓艳的大红,反而带着些朦胧的意味,然而这种红在夜色中却更让人恐慌。冷冷的胭脂香味。墨天衡左手抚剑鞘,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也一并镇定下来。
一伙抬着轿子的人突然出现在墨天衡的面前,那俨然是一顶喜轿。前面的四个人是普通的家丁模样,面色苍白而僵滞,身上穿着红色的衣袍,正仰头吹着唢呐,令人惊异的是这唢呐根本没有发出声响。后面的四个家丁正恪尽职守的抬着花轿,每一步都抬的轻而快,像是在踮起脚尖走路。一只素白的手从花轿的织金描绣的帘子中探出来,白皙的手腕上套着三只金钏。
鬼……新娘?
墨天衡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的身体贴到一旁的墙壁上,希望能避开这送嫁的队伍。
然后,他微微偏头,在自己的身后看见另一只队伍。
为首的男人披麻戴孝,孝服在月光下显出一种惨淡的白。他微微扬着头,瞳孔显出一种佛头青色,左手持着一串削平的树枝,树枝上穿着圆形方孔的纸钱,他的右手则是不住的撒着纸钱。飘飘扬扬的纸钱纷飞着,像是翩飞的黄色蝴蝶。后面的四个男人同样披麻戴孝,抬着一口棺材。他们的脚步很沉重,落在地上像是激烈的雨点。
墨天衡又去看新娘,那鬼新娘竟从轿子中出来了,袅袅娜娜站在轿子前。那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凤冠霞帔,纤长的五指上涂着柔润的颜色,她用自己的手指掀起盖头的一角,露出一张欺桃赛杏的脸容,正是,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墨天衡再怎么镇定,如今也细细的出了一声汗,只是,他素来在乎自己的形象,兀自装的淡定,思索如何逃走。此时,身后那奔丧的队伍也到了。墨天衡倒是期盼着他们能互相体谅一下,毕竟你们住在同一座城池,走的是奈何桥,行的是黄泉路,不管是红事让白事还是白事让红事,总是以和为贵才好嘛。当然,他的愿望是落空了。毕竟,物以稀为贵。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送丧的队伍多了一个人,那人,不、那鬼带着一顶蓑衣,蓑衣下是白色的丧服,自在的坐在棺材的顶上。袍角不住的往下渗着水,看起来居然是一个修炼有成的水鬼。墨天衡在这个时候也不忘细细的打量他的脸,这个披着蓑衣的鬼居然有一张生的很好看的脸,就是……黑眼圈重了些。毕竟是鬼嘛。
乱风席卷纸钱,墨天衡已拔剑出鞘。不群剑在月色的映照下剔透如无瑕血玉,剑尖在这冷寒天气中凝出一滴水珠。送嫁的队伍与送丧的队伍不知不觉间已包裹住了他,他被迫在两面的夹击中转起来,像是无意落入漩涡的树叶,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水流的束缚。墨天衡感觉周身的气氛有些阴寒,体内的灵力也滞涩的根本不能发动,每次挥舞出去的剑刃落到众鬼的身上,只是轻飘飘的落空。众鬼的攻击却是实实在在落在他的身上。这就是所谓的幻境吗?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墨天衡一个闪身,避开几道攻击,肩膀却依然被鬼手掠过,鲜血逐渐浸透他的肩膀。这样的痛楚对墨天衡来说应该是陌生的,但他却有一种熟悉之感,更熟悉的是越发得心应手的剑术。但这些剑招无一例外都落空了。与众鬼纠缠许久,墨天衡也渐渐摸清他们的路数,其他的一看就没什么身份的小卒是最好对付的,身体僵硬,招式死板。不好对付的那位鬼新娘,还有眼前的蓑衣郎。
墨天衡觉得自己简直把躲避的步法用到极致,而肩膀也一直流着血,几乎浸湿了整个袖子,然后从手腕一直流淌到指尖,从剑格一直流淌到剑刃。此时,不群剑突然起了变化。鲜血缓缓渗透,血色愈发明显,墨天衡做出剑势,一斩之下,竟生生砍断一只鬼手。那只青黑色的手微微滚动了两圈,化为飞烟,被断手的红袍鬼猛的抖了抖,从喉咙里挤出两声赫赫。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