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盟(一)
军帐里,贺景恒按了按眉心,朝案上的木匣扫了一眼,面如寒霜。
木匣里装有巴古达的头颅。
木由挣扎半响,嘴唇动了动:“哥,父王的尸身......”
贺景恒只是疲惫地摇头:“找不回来了。”
木由鼻子一酸,眼泪断线似的掉了下来。纵使早就预感到那些人会践踏父王尸身,可想到父王的尸身被扔在郊外,为草原上的鬣狗分食,仍是心中悲哀不已。
“弟妹呢?也死了?”贺景恒嗓音沙哑,心底尚存一丝侥幸,期望那两个可爱的孩子留在南翎城。
木由思及弟妹的惨死,眼泪流得更多,哽咽着说:“嗯......被刺客杀了。”
贺景恒一拳砸于桌上,心中恨极,切齿道:“好一个斩草除根!”
木由看了一眼开裂的石桌,陷入沉默。他低下脑袋发呆半响,左右一瞥,见帐中空旷,心下疑惑,小声问道:“大哥,你的暗卫呢?”
贺景恒抵住太阳穴,声音带着倦意:“我让他们拿着我的手谕,分道前往南方调兵。”
明明是酷夏,木由却打了个寒噤,内心害怕至极,颤声道:“哥......你是要直接造反吗?”
贺景恒冷笑一声,哂道:“不然呢?等着被宰?你以为我是怎么回来的?”
木由身躯一缩,虽然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仍旧难以置信,嗫嗫嚅嚅地问道:“哥,你不会是硬闯回来的吧?”
眼角瞟着玄衣青年,却见贺景恒面如沉水,阴森森的,摇曳的烛光下,颧骨处的伤痕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木由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一个绝难忽视的人。
那个女人有如一株柔美的琼花,大哥疯狂迷恋她,父王和老师忧心她,忌惮她......她怎么没有回来呢?大哥不可能主动丢下她的。
“大哥,兰姑娘呢?”一道弱弱的声音灌入耳中。
贺景恒全身骤然一僵,拳头缓缓收拢,久久地不出声。
玄衣青年抬手取下金冠,凝视许久,取出丝绸手绢小心地擦拭起来,动作甚是温柔,珍而重之。
木有望向贺景恒手中的血玉金冠,见其做工极其精细,精美绝伦,顶端镶嵌的血玉流光溢彩,轻曳的烛光下,简直把宝石的光彩折射殆尽。
直觉告诉木由,这是那个女人送的,看了看贺景恒脸色,硬生生地把话给憋了回去。
气氛肉眼可见的冷重,木由有些坐立不安,又听贺景恒涩声道:“阿兰她拼死帮我,我才能够回来的。”
木由瞪大眼睛:“兰姑娘她......”
贺景恒感觉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痛,嗓音极为嘶哑:“阿兰很早就开始布置......她捅了自己一刀,启动阵法,调开大部分巡兵,我才能冲出来的。”
木由心下愕然,暗想:“好狠......好缜密!兰姑娘平日看着柔弱娇美,对自己都可以下这般狠手!看来她对大哥也是真心喜欢的。”内心颇为感激敬佩,然而思及狐陆灭国传闻,又有些发毛。
贺景恒强抑痛楚,沉声道:“王廷早已和南境决裂。事到如今,不如先下手为强。稍作休整,及早发兵。”
木由提醒道:“大哥,秦王定不会袖手旁观。”
贺景恒沉吟片刻,“燕云铁骑盘踞北方已久,势力根深蒂固,想要一次性吞并辽月中北部属实是痴人说梦,需徐徐图之。燕珩的主力军队尚在北方边境与于尉对峙,不如借此机会发兵,威胁王都,宣布南境独立!”
“大哥说的在理!”木由认同道。
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双方兵力,忧愁之色益深:“但秦王大概率会回撤军队支援,王都众将麾下军队与秦王兵力相加有数十万之多,倍于我方,战局恐被扭转。”
贺景恒神色如冰:“铁豹骑训练多年,是时候看看成效了。保险起见,我令十一携带我的亲笔书信前往南方,请求与外公结盟。算算时间,十一现在已经到达云理边境。”
“况且燕珩回撤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
贺景恒思及父王弟妹凄惨离世,甚至死无全尸,语气含冰:“金颂台的那群人,来一个杀一个!这次杀不了的,那就下次再杀!十年之内,必报此仇!”
胸腔中似有一团烈火焚烧,玄衣青年按住胸口,牡丹玉璧质地上佳,玉身冰凉温润,贴身触感极为舒适,缓和了心脏的烧痛感。
贺景恒忆及心上人,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担忧至极:“不知阿兰怎么样了,她受伤不轻,我走前安排匆忙,不知慕子明那小子赶来的够不够及时。阿兰说自有办法脱身,可......”
......
辽月,金颂台,王殿。
“你是说,他刺了你一刀?”
兰昭儿纤弱的身躯一颤,抬起苍白如纸的脸庞,眸子里泪光盈盈:“是,也不全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