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枪一掷乾坤破(三)
千夫长举目望去——那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年轻人,坐在一匹高大的白色战马之上,玄衣银甲,手执长枪,眼神冰冷而锋利,带着孤注一掷的暴戾与疯狂。
西顺门镇守士兵共有一千三百八十六人,披甲佩刀,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并且在人数上绝对碾压。
可千夫长望着这副场景,莫名地哆嗦了一下,寒意自心底攀爬上头,他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安地叫嚣着。三十余年的戎装生涯告诉他,危险将至。
他站在城楼上,遥遥望向青年的眼睛,不合时宜地感到了茫然,他想,他的眼睛可能是花了,竟分不清楚暴雨中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匹失去窝巢的孤狼。
弦响凌厉,四箭齐发,凄然切破雨幕向此方疾射而去。
校尉双目圆睁,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抬高,半途脱力,口涌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铁箭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喉咙,不作停留地贯入石墙,留在外面的箭羽尚在颤动,为雨水和血水浸染成了水红。
黑云笼罩,雷声隆隆,一道宽长的闪电倏然掠过天际,四野在这一刻通明起来。
仅仅几息之间,数名守兵已然倒地不起,千夫长神色愈发茫然,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雨柱拍地,天地寂静。
“有......有人闯城门!”城门守卫万分惊恐,嘶哑地吼叫。
“谁拦我,我就杀谁。”贺景恒说。
士兵们望向玄衣青年,目光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骑白马,一把长弓,一杆银枪,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要强破千余甲士守卫的城门。
“杀!杀了他!杀了这个逆贼!”守将踉跄退后惊愕大吼,士兵们闻声勉强回神,蚁潮似的涌下城楼。
青年策动战马杀入人群,几乎是同一瞬间,四骑黑马自暴雨中霍然窜出!
箭鸣声不绝,贺景恒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引弓射箭,瞬息之间十数名军士栽倒丧命,羽箭贯穿了他们的头颅,洞穿了他们的四肢,击碎了他们的琵琶骨。
嘶吼声、痛呼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密集如雨的箭啸声,在天与地之间回荡。
百十死尸铺陈在地,贺景恒沐雨带马伫立其间。他朝后背箭囊一摸,空空如也,于是随手将长弓抛掷,银枪一挑,枪尖点地。
一波又一波士兵咆哮涌至,眼前无数人影晃动,人头涌涌。贺景恒面前有多少人?数十人?数百人?亦或是一千人?都不重要!
贺景恒的心异常平静,他回不了头了,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和王廷撕破脸皮。他的父亲和弟弟就要死了,最心爱的女人拼死为他谋算,他不能失败,他必须杀出去!
战马昂首对空,凄厉嘶鸣。贺景恒纵马杀入乱军之中,所过之处断肢人头横飞,仿佛割麦一般。血喷如瀑,血雨与暴雨交织纠结,红色的积水在灰石地面汇集成潭,宛若地狱。
兵卒们手中的铁刃仿若凝滞,他们惊恐地看向白马上的青年,像是在看一头发狂的妖魔。犹疑刹那,来不及哀嚎,便被疾闪的银光挑飞头颅。
千夫长颤抖起来,是难以遏制的战栗。
他想,这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人怎么能战胜发疯的头狼?赢不了的!
千夫长的牙关咯哒打战,颤抖着说道:“援兵......快请求援兵!发信号!快啊!!!”
响箭与狼烟在狂风暴雨中难以发挥作用。小兵双手抖地几乎拿不住鼓锤,千夫长猛地一掌扇在脸上,感受到面颊火辣辣的疼痛,小兵方才清醒些许,倒吸一口凉气,拼尽全身的力气击打鼓面。
急促的鼓声传至耳畔。血花飞溅,十一抽出斩刀,压抑着声音提醒道:“主子,速战速决!两个时辰......迷阵最多坚持两个时辰!”
十一是璇玑阵法的布置者,对阵法的了解自然比贺景恒要多。他知晓阵法尚未大成,兰昭儿放血强启,属实勉强。迷阵一旦失效,数千巡兵、弓箭手陆续赶至,他们的行动便失败了。他们的人头会被割下来,吊在城墙上广昭示众。
血液自枪杆蜿蜒而下,听闻此言,贺景恒浑身猛地一震,状若梦呓:“够了......”
枪尖前送,将三名兵卒连人带甲捅成一串,一泼泼浓腥的血沿着枪杆喷涌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冰冷的雨水冲刷过浴血的脸庞,贺景恒的胸膛滚烫,每一寸血管都在兴奋地跳动。
他想起了惨烈的巴林战场,五百轻骑,可冲破万敌探取敌首,现在他也可以!
石楼上,军士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铁弩。背后接连传来箭啸声,贺景恒长/枪扫翻数人,提缰避开,后背却被箭簇擦过,豁开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
鲜血很快在衣服上浸漫开,贺景恒却没什么感觉。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兰昭儿的伤口,朱红一片,那双美丽的眼睛几乎失去光彩,那得有多疼?
心脏痛得全然麻木,手上动作仍旧不停。贺景恒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