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容萸睡了不怎么安稳的一觉。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容萸就醒了。别院没有梳妆台,她打了盆水照着勉强梳洗,推开纱窗,就可以看到院子里高大的油桐树。
秋日里的油桐树落光了宽阔的树叶,虬枝光秃秃地迎着风,被山里清晨的薄雾萦绕,像水墨画一样。
杏花村也有一棵这样高大的油桐树,每到初秋时,她就会背着背篼去捡桐果,拿回家炼油照明。
“姑娘。”
门外传来砚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马车已经备好了。”
*
回到摄政王府,时间还算早,作别砚风回去,脸上疲惫得没有笑意,一身都是药气。
进了一枕春雪,却见闻人翧正在院子里坐着。
闻人翧不知等了多久,抬头看到她的神情,犹豫片刻,才温声说道:“阿萸,你别太难过。”
容萸脸上的神情僵住,压住眼眸里的讶异。
闻人翧注视着她,眼底流淌着他惯有的温柔,甚至含了一丝别样的怜爱,他轻轻抚了抚容萸圆润的后脑勺,问她:“你若是一个人整理容将军的诗集难受,下次我陪你一起去。”
容萸心下了然,诗瑛的父亲虽是武将,却是一位能写会画的儒将。昨夜她一夜未归,想必砚风以此为借口,掩盖了她的行踪。
容萸抬眸,微微仰着头看他,低声道:“你官署里的事情那么多,还要为我分心。”
闻人翧想,这不是他应当做的吗?
他们不久就要成婚,夫妇一体,他当然会万事为她考虑。明明兄长已经回来了,预想的婚期越来越近,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不安。
他望着她:“阿萸,你不愿我对你好吗?”
一枕春雪安静极了。
灯笼里的残烛被微冷的风吹熄灭,青色的灯笼在眼下晃晃悠悠,也在容萸的视线里晃悠。
她弯唇笑:“我怎会不愿?”
她仰起头看他,眼里满是真诚,又问:“那你呢?”
闻人翧一双深黑的眼眸被澄澈的晨光照着,有点暖融融的味道,只慢慢道:“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这一刻,容萸像是被一股暖流紧紧包裹。
闻人翧对她的好向来坦荡、炽热、毫不遮掩。
乍然听得他的话,有一种已然生疏的情绪翻涌上来,是她眼底湿润了几分,眼睛被水泽浸透,亮得不像话。
闻人翧与她相识虽只有大半年,对她算不上了如指掌,却也能从她那双没有城府的眼中分辨出此刻的情绪。
犹豫片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朵大红色的扶桑花,递给她。
他笑得灿烂:“别不开心了,刚从花房给你摘来的。”
晨风里,大红的花朵颤颤巍巍。
闻人翧长身而立,语气宠溺:“不要多想,下个月夫子庙有酬神庙会,我带你一起去玩儿。”
容萸接过花,也轻轻咧嘴笑了起来:“那天你官署里没事吗?”
闻人翧笑着揉她脑袋:“什么事情能重要过你?傻阿萸。”
容萸想,还说自己傻呢,分明他才是最傻的。
只是满心的伤怀,被他一顿乱揉揉得烟消云散,容萸目光灼灼望着眼前俊朗的少年:“你说这样的胡话,让三夫人听到了又要责怪你不务正业。”
闻人翧望着她,也不反驳,只道:“你累了,回去歇息吧。”
容萸确实有些累了,她昨天夜里一直很忐忑,生怕闻人翎又突然发癫要杀她,一夜睡得迷迷糊糊,便点点头,想回房再眯会儿。
只是她往前走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手里捏着细长鲜活的花枝,隔了几步看着含笑的少年,唇角微抿,也笑了起来:“六郎,我没有不开心,遇见你是件万分幸运的事情,我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你愿意一腔赤城对我。
很高兴,你为我摘来清晨的第一枝花。
*
容萸回到屋里就昏昏欲睡了,勉强让皓月打了盆水洗了把脸,就窝到床上去了。
一觉睡到上午用膳才醒来。
用过午膳后,容萸便出府去了华芝堂。到了后,先将昨日用过的金针投入药房特制一口锅中熏蒸。
眼见日头正好,去后面翻了翻晒着的草药。今年秋雨充沛,很难见个晴日,收来的药材大多还有些润。
盼着再有几个晴朗好日,才能晒干入库。
这个时辰,铺子里没有病人,她不用守着火炉熬药,便开始给老夫人炮制漱口粉。
老夫人近来总是牙疼,容萸悄悄看过,是风热所致。
她自小和爹爹相依为命,很小的时候爹爹就会给她配牙粉洁齿,是以她一口牙又白又韧。长大后,爹爹授她医术,她的牙粉都是自己配制。
她在老夫人的牙粉里添了白芷、冰片和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