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之后蒋蓉蓉没再搭理武思睿，他死皮赖脸追着她问，是不是生气了，怎么这么不经逗。

蒋蓉蓉只当耳旁风，当然没真生气，就是不明白他年纪都长到哪儿去了，再不济留学时也该学点西方的绅士风度吧？怪不得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厮恐怕没救了。

老万汤包位于中市街的支巷，中市街曾是胥城的市中心，随着城市的扩张日渐落没，但因租金便宜，不少老字号仍扎根于此。

一干热气腾腾的早点铺中，老万无疑人气最旺，锁好车，武思睿自觉去排队，让蒋蓉蓉见机行事哪有空就先占着。

找位子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稍不留神就会被后来者抢先。蒋蓉蓉站过道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得时刻提防着不被端汤的顾客撞到，半晌才等到和别人拼桌。

对面是对母子，因为孩子吃饭慢，妈妈不停催促。蒋蓉蓉不好盯着人家，眼神飘来飘去，最后又落回武思睿身上。

他单手插兜，以极散漫的姿态沐浴在微黄晨光中，似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高一那会她坐在他斜后方，偶尔上课走神就会偷瞄他，侧脸的线条，唇角的弧度，下巴右下方那颗俏皮的小痣。

胥城有个说法，下巴有痣意味这人薄情，蒋蓉蓉深以为然。

她曾和同桌讨论过哪种男生最要不得，同桌认为是中央空调，对谁都关怀备至，让女生缺乏安全感；蒋蓉蓉则坚持是天性凉薄的，从不拿别人当回事，随时能全身而退。

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是武思睿。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也佐证了她的观念：和赵蕊没好多久就莫名其妙分手、说好的跟武老师过，汪金陵一提他就跟她去了北京……

还有大学里交的几任女友，也都短暂得跟露水姻缘似的，他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在意的、舍不得丢弃的东西。

阳光有些刺眼，武思睿转个方向，发现蒋蓉蓉木然盯着他发呆，心下好笑，抬起右手摆摆，提醒她快回神。

好比做坏事被抓个现行，蒋蓉蓉慌忙低下头，又是尴尬又是羞愤。

等武思睿终于端着汤包和辣糊汤回来，对面已经换成两位年轻姑娘。

"神不神奇，老板还记得我，"武思睿边替蒋蓉蓉倒醋碟，边复述方才和老板的对话，"他还问我之前老在一起的女孩怎么没来，我告诉他搁里头坐着呢。"

他憋着坏笑道，"老板问咱俩处这么多年，是不是早就领证结婚了……"

没遮没拦！蒋蓉蓉抓起筷子要砸他脑袋，见俩姑娘齐刷刷瞪着自己，又讪讪地放下，自我开解:退一步海阔天空。

安静吃会饭，对面姑娘起身要走，其中一位怯生生递过手机:"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

呦呵，送上门的艳遇。以为他会来者不拒，谁知竟无情回绝:"抱歉，早上出来的匆忙，手机没电了。"

姑娘似乎有心理准备，倒没太尴尬，等她俩走远，蒋蓉蓉故意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洁身自好的，当多个普通朋友不也挺好? "

"我还没闲到四处交朋友的地步。"

蒋蓉蓉不屑:"你现在不就一无业游民么。"

暂时没着落的事，武思睿不愿透露太多，顺着她的话头说:"知道我是无业游民，还好意思让我请客? "

也对，自己好歹有工作，虽说工资少的可怜，"等下我买单。"

武思睿甚感服气，好歹在职场摸爬滚打过几年，怎么还一板一眼听不懂玩笑话，"买过了，你多吃点别浪费。"

蒋蓉蓉的正常饭量是半笼汤包一碗汤，武思睿硬塞给她一整笼，吃完两人都嫌撑得慌，干脆散步回家。

田丹打完成两局牌赶公司上班，惦记着打个电话叫女儿起床，听蒋蓉蓉说吃饱了正往家溜达，叮嘱她:"中午让你爸烧菜，不许偷摸点外卖。"

"要不我请老爸到外面吃吧? "

田丹哪肯，唠叨外面饭菜不干净还死贵，经常吃百分百会把身体吃坏。

蒋蓉蓉嗯嗯啊啊地应着，聊半天才挂断。武思睿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踱步，见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感慨道:"田姨还把你当小孩子。"

"汪老师还和以前一样不管你? "

"至少不会细致到连一日三餐都要过问。"

确实，汪金陵从未彻底完成身份转变，当不当妈对她似乎毫无影响，她是浪漫到骨子里的人，追求风花雪月，而非生活里的纷繁琐碎。

别人家通常妈妈是带孩子的主力，武思睿却由武老师一把屎一把尿照顾大。汪金陵偶尔也会分担些家务，但没泡过奶粉，嫌腥味重，没换过尿布，嫌脏臭。

武家爷爷奶奶来住一阵子，双双被气回老家，临行前向邻居诉苦:哪是娶媳妇，简直娶了个祖宗，光漂亮不会过日子顶什么用！

和武老师离婚，也是汪金陵提的，她不甘心当半辈子老师，要去首都追求艺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