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皮都没抬,只是客气地笑了一下。蔺桷马上明白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后悔得想咬断舌根。
有了空调,蔺桷比之前睡得好一点,但仍旧一夜多梦多汗。
就在她拼命想要入睡的时候,朱宵灯来到了蔺桷的宿舍。度蜜月的时候杨峻岭告诉了她戴青叶的消息,她虽然一直对蔺桷的“叛变”耿耿于怀,可遇上这样的大事,她还是决定暂且把恩怨放置一边,一下飞机就赶来学校。
冯锦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摘掉眼镜正在敷面膜的女生讶异道:“她不是一大早就跟你出去了吗?”
朱宵灯心念如电,立时摔门而去。
冯锦顿足痛骂道:“这是小双,带小桷走的是大双!你害死她啦!”
早上夏燕按时来接她们一起去殡仪馆。不知是过于紧张亦或是晕车,蔺桷直觉得心慌意乱、头昏反胃。她下车的时候一脸的惨白,一身黑衣衬得她愈发委顿虚弱了。
夏燕叮嘱她们两个静静地跟着她参加葬礼即可,少说少动,如果有不懂事的人来骚扰蔺桷,一定要沉住气,别把仪式闹得难看,惊动戴青叶的父母就不好了。
到了送帛金的地方,蔺桷才想起自己什么也没带。朱字水捏一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惊慌,悄悄递给她两只白色信封,上面已落好了蔺桷和朱字水的名字。蔺桷接过信封的时候掂了掂厚度,发誓将来一定要送还这份人情给她。
“名字你就写到同学那一栏。”朱字水道。
蔺桷一步步遵照朱字水的指令,连夏燕也没发现她们的小动作。
夏燕不停地和人打招呼,大部分是她的同学校友,以及学校和医院派过来的代表。
前来送行的人出乎意料地多,灵堂内接踵摩肩、井然有序地排着长队。夏燕说,一大半的在校研究生都在这里了。
三个人也加入了队列。朱字水留意到蔺桷在悄然啜泣,且随时有可能爆发出声,于是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不让她的脸被旁人看见。夏燕一直在和前后左右的人寒暄,转身之际也觉见到了,她低头劝蔺桷一定要镇静,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蔺桷梗着脖颈、抽动肩膀,死命压下放声大哭的冲动。
“快到我们了,你擦擦脸。”夏燕急慌慌地拍一拍蔺桷,“他爸妈都在,看见你这样会起疑的。”
朱字水道:“想想昨天下午我跟你说的话。”
迷蒙眩晕的蔺桷霎时恢复了清醒,她扭头迅速擦好脸,抓了几下头发,拉直了背往前走去。
三面白墙摆满了层层叠叠的奠仪,仍不断有新的花圈送进来。正中挂了戴青叶的黑白遗照,照片上的他表情温和,好似在劝慰所有人不必悲伤。供桌旁坐了一对60岁左右的老人,显然是逝者的父母。他的母亲哭得皮泡肉肿,父亲纵使还算坚强,但已虚弱得只能坐着回礼,想来也是勉为强撑。
蔺桷只看了一眼他的照片,便不敢再望。突然有一种畏怕和愧疚的感觉填进她的肺部,她顿觉膝盖不稳,走路哆哆嗦嗦地,同时感官也清晰起来,耳朵里好像听见周围的人在窃然议论她,余光也看见有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鞠躬时她真怕自己一个趔趄栽倒下去,幸好两个朋友牢牢架住了她。来到戴青叶父母面前,夏燕和朱字水一齐道:“叔叔阿姨,请节哀顺变。”蔺桷想跟着一起说,舌头却怎么也动不了。她的嘴里发苦发干,喉咙一口痰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每一个器官都在阻挠她发声。
夏燕带着死气沉沉的蔺桷和朱字水挤到后排一个角落坐下:“这是我托师妹留的位置,我们先歇一歇。我刚问了甘语,十点下葬。”
蔺桷惧怕被人认出,有好几次她瞥见了戴青叶的同学,便急急地躲住面容,像小偷见了警察一样慌不择路。幸有朱字水一直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夏燕坐了一会儿就不见人影,必是又去哪里酬承了。灵堂内出出入入的来客接连不断,却高度一致地保持了礼貌和秩序。
这样胆丧肉惊地过了两个小时,夏燕终于擦着汗挤回来抓住蔺桷的手:“起来,要去送葬了。”
一名年轻男士拿起话筒,用低沉的声音通知大家依序到门外集合。另有几个人搀扶着戴青叶的父母先一步走了出去。
朱字水扶起用纸巾半遮住口鼻的蔺桷跟随众人步出灵堂。甫一出门,便看见外面站着六位身着黑色西服、戴着白花白手套的年轻男士排成两排,肩上扛着一具堆满鲜花的棺材。蔺桷一眼就认出站在最前面的正是甘语,余下的几位,也都是戴青叶的同班同学。
戴青叶的父母站在抬棺人的后面,送葬来宾自觉地排在他们身后。甘语打了一个手势,六人迈开整齐的步伐向前缓缓走去,同时开始低声吟唱。
朱字水与蔺桷位于送葬队伍的中段,初时没听清他们唱的是什么,直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合唱。
“……快乐,……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歌声悠扬,自人群中向阴沉的天空冉冉飞升。鸽子在他们头顶上成群飞过,仿佛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