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府
姜妩坐在花轿里,惊得手里紧握的玉如意“哐当”一声掉落,所幸轿子里铺了厚密的羊毛毯,不至于玉石俱碎。
鬼新娘?!
姜妩扯下头上的喜帕环顾四周,只有唢呐热闹的回应,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她的错觉。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姜妩可以肯定她听到的声音不是幻听,她连续几个深呼吸平复砰砰跳的心脏,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一边回想一边思索,尝试着小声叫着系统,系统?系统?!
连叫三声,也无任何回应。
难道是用意念?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呼唤,依旧没有那机械又平直的声音出现,索性不管了。
又想到鬼新娘碎片,姜妩心里哂笑,和死人成婚可不就是鬼新娘吗?
也不知道那给死人娶老婆的城阳候府又是什么龙潭虎穴,想到这姜妩不由有些愁绪,在姜秀才家她可以有恃无恐,去了候府里就不知是怎么个光景。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淮河水由东向西横贯金陵城,陈朝的皇城坐落在南边,达官显贵的宅邸依附皇城而建,栉比鳞次,城阳候府坐落其间。
城阳候府上一代原是襄国公府,因着陈朝爵位继承实行的是代降一等,而非世袭罔替制度,因此襄国公故去后,公府降为候府,敕号也不再保留。
陈朝曾经雄据整个中原大地,二十年前胡人入侵,洛阳国都被破,殇帝南逃时龙舟被袭溺于洛水,天下大乱!远在江南的临江王被襄国公燕鄞等人立拥为皇,定都金陵,国号沿用前朝,史称南陈。
城阳候府曾贵为开国公府,府邸占了两条街,一条叫荣北大街,一条叫梨花巷。
花轿落在荣北大街,府中正门平日不开,除有贵宾来访或者婚丧祭拜外,一般人丁进出走东北角的侧门。
新娘子甫一落轿迎亲的小丫头立刻打上红伞,跨过火盆踏过马鞍迎入正门。
姜妩头盖喜帕,视线被遮住,看不清楚城阳候府到底是个什么景象,进了正门,又被迎入轿子内,往西边去了。
走了两刻钟的功夫,喜轿再次停下。
“请新妇——”
司仪官高声喊着,姜妩应声出轿,此时盖头已摘,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宅院,大红灯笼高高挂照得院里灯火通明,正面三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游廊厢房,挂着喜字结红幡,台阶之上,整整齐齐站着两排穿红着绿的丫鬟婆子,看陈色是一溜水的簇新,见了她来,都笑着行礼,道恭迎新妇,请三少夫人万安,整个院里喜气洋洋。
姜妩心里纳罕,不用拜堂成亲的?
众人簇拥着她进入卧房,迎面而来是一神龛,姜妩心里一咯噔,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一张黎色的香案正对着小叶紫檀拔步床,上面两对仙鹤青铜烛台插着手臂儿粗的白蜡默默垂泪,中间摆着灵牌,上书“故儿燕殊之牌位”,下有铜鎏金錾嵌玉松石莲花香炉,自有香纸供奉,姜妩按照司仪官说的给他上香、烧纸、敬酒,最后行夫妻对拜之礼。
“礼成!”
就这样,阴阳相隔的二人成了夫妇,姜妩做了未亡人。
姜妩今天天还没亮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直到现在没阖眼过,实在没精力再应付这些人,对众人道我乏了,都下去吧。
一众立侍之人领命退了出去,独一年轻丫鬟留了下来。
姜妩从进来就注意到她了,站在第一排,生得也出挑,杏眼桃腮,眼波流转间神采飞扬,在一群年轻丫鬟里很是亮眼。
踏雪上前一步,垂首行礼,“奴婢名叫踏雪,原是跟着侯夫人,因着您嫁入府里,侯夫人派了我来伺候少夫人。”
姜妩估摸着她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她现在“顶头上司”的人,口中客气道有劳姐姐了。
踏雪忙笑道,“少夫人哪里的话,能伺候您是我的福气才是。”
她神态认真语气真挚,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姜妩暗叹,这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婢子,果然不同寻常,难怪世人常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
“您劳累了一日,请问是先更衣沐浴还是用些小食呢?厨下备了南瓜小米粥、芙蓉翠玉羹、山药枣泥糕。”
“先沐浴吧。”
踏雪得了令,出去吩咐备水复返回给姜妩卸下凤冠霞帔,梳洗过后姜妩累得完全没胃口,直接上床休息。
这一天,在深夜里,她已经上了床多时,只是翻来覆去。
一会儿想到原来的世界,一会儿想到刚来时的姜家,一会儿想到现在所在的城阳候府,一会儿想到疑是幻听的系统。
辗转反侧不知到何时,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姜妩感觉刚阖眼没多久,就听到了踏雪叫起床的声音,不得不艰难地爬起来。
由着两个贴身丫鬟伺候了洗漱,焚香过后第一时间先去给亡夫上香祝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