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永王妃来得不巧,院子里正在劈里啪啦地打人。
“这是出什么事了?”永王妃问。
方丈合掌一礼,说了来龙去脉,永王妃便皱了眉,道:“确实无礼。”
那两人被冷水一激,又挨了板子,再多的酒也醒了,满面涕泪横流地道歉求饶,永王妃口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肃了脸色,道:“你们确实是行止不检!耍酒疯耍到寺里来,传到建邺去,也要治一个不敬神佛的罪。”
“还请阿嫂原宥,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高些的那个支支吾吾道,“是刚服过五石散,要行散。”
一群人都作恍然状,程瞻洛却皱了眉。
世家圈子里的确很流行五石散这玩意儿,甚至将其作为某种身份的象征,身为一个合格的名士,你可以不写诗,也可以不清谈,但要是你不服散,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但阿耶曾跟她说过,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要人命的毒。
刚服完后,只觉头脑昏昏然,身轻如燕,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写诗作画都是下笔如飞,同时也会浑身燥热,必须喝酒,不停地走动才能缓解,这叫“行散”。
但等药效过去后,代价就来了,有人会失去理智,满口胡话,睡上一日一夜才能恢复;有人上了瘾,往后不服五石散就手抖心慌;还有人行散时不够到位,直接一命呜呼了的。
这两人就是赴宴前偷服了五石散,在寺中直接饮起酒来,药效加上醉意,行散时神志不清,才让他们行事如此张狂,在这样一场重要的宴席上当场闹起来。
永王妃摇摇头,道:“饮酒是为了行散倒还罢了,不算你们犯了庙里的酒戒,但是往后切记持正修身,我看庄节度罚得对,下去醒酒反省吧。”
她没有偏袒的意思,这两人被仆役架着,唯唯而退。
“罢了,不提这些事,”永王妃一挥手,道,“今日是宴饮,本该尽情欢乐的,咱们开席吧,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众人自无不应,一齐去了侧殿,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案上已经上了素斋,颜色清新可爱,别有一番意味。
永王妃并不是位难相处的人,相反,她简直和蔼可亲,甚至示意让庄戎和李清渚先上座。庄戎和李清渚再三推辞,才让王妃上了最中央的首座。
光是宴席显然不够风雅,永王妃又自己取了一对金钏子作彩头,放在一方铜盘里,叫才子们只管随意清淡,若是说得好了,她还有赏。庄戎,李清渚与其他人也各自加了彩头,有腰间玉佩,有随身金带,还有直接给金银锞子的,不过一会儿,那放在正中央的铜盘登时被填满了,映得满室都是一阵光华灿烂。
此时品评人物,多是循这样的例子。在座的都是地位超然的人,若能得一句半句中上的考语,往后仕途便不愁了,本就不是正式场合,也不至于因言获罪。满殿人都热闹起来,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也是有的。
所谓清谈,就是随意择一话题,大家畅所欲言,或凭口舌之利,或凭博闻强识,总之只要驳倒对立观点,让满座人都觉得有理,就能搏一个才子的名声。话题也很广泛,有谈儒论玄的,有论白马非马的,还有讲论时事的。
近日里最火热的话题,就是北伐。北伐的声势正盛,朝廷就拟旨命令撤兵,朝上也是议论不断,南阳又是前线,离这话题更近,说着说着,大家就讲到这上头来。
有人道:“朝廷不许继续北伐,也是为着体恤民力,多年战火下来,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若能借此休养生息,恢复人口,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此言差矣!”有人说,“光是建邺,就有不少南下的流民,都是流离失所的可怜人,照罗兄这样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还乡?这些人就不是我大齐百姓么?”
“那些北蛮……”有人接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就被截断。
“庄节度亦是北人,也是北蛮么?陆别驾出身弘农陆氏,阖族皆南下,被安置在建邺附近的侨郡,在兄台眼中亦是北蛮么?”这人大概也是北人,被戳到了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痛处,显得格外慷慨激昂。
被点了名的陆攸之放下杯子,似乎在认真侧耳听。庄戎依旧是一派平稳,看不出神色。
这是个有点敏感的问题,那人不接话,绕了回来:“兄台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我并非此意!当今圣旨说得明明白白,不是不取北方,只是要稍待时机,如今是要休养生息罢了!你听不懂我说话也就罢了,难道连圣上诏令也不听了么?难道穷兵黩武,扰得民间不安才是兄台想看到的?”
好么,这位直接用魔法打败魔法,你拿庄节度和陆别驾压人,我就抬出当今圣上,谁怕谁。总之圣上必须是对的,如果不对,请参见上一条。
居然还有不少人颇为认同地点头,程瞻洛差点被恶心出一个跟头。
是,嘴上说我们不是不打,是稍等些时候再打,这个“稍等些时候”是多久?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说是为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