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子两个又说几句,各自回了院子。
“七娘今日很是欢喜。”定光一面为程瞻洛卸下簪环,一面抿着笑说。
“伯父伯母,还有几位哥哥都很好。”程瞻洛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唇角仍在微不可察地上翘。
“一家人的缘分果然是天生的,”灵宝一脸喜孜孜的,给程瞻洛拆散了满头乌发,慢慢梳通,“可不就熟稔了起来?我看节度、夫人并几位郎君都极喜欢我们七娘。”
“缘分天注定。”含光肯定地点点头。
程瞻洛抿着笑,不说话了。
庄伯伯一家都极好,比她之前最好的想象还要好。
程瞻洛原本并不是外向的性格,准备了满脸的乖巧笑容去赴宴,但这一家人实在太亲切也太自然,温柔而包容地接纳了她。不过一餐饭的时间,程瞻洛心头的陌生渐消,仿佛被一股稳定的气场柔和安宁地包裹住,跃跃欲试地想要落地生根。
阿娘早逝,从小是阿耶带着她长大,虽认真教养,但家中只有两人,难免孤单,阿耶若外出,偌大的庭院里就只有程瞻洛一个人。后来阿耶也去了,程瞻洛随着二房生活,人口虽多,却比之前更生疏了。程达多数时间与同僚在外宴饮,并不关心后宅。刘氏是个标准的大家主母,却自有她的儿女要顾,对程瞻洛只是淡淡。
今日到了庄家,程瞻洛方知道真正温馨和睦的大家庭该是什么样子,如果能成为其中一员,好像也不错。
程瞻洛又看了铮亮的铜镜一眼。发觉自己满目的欢欣。
这日之后,程瞻洛便与兄弟几个一道读书进学。庄戎出身不高,少时仅识得些字,逐渐成了将军后读书才越来越多,手不释卷,于子弟的教育也非常重视,特意延请了一名学识渊博的西席入府。
除去庄守白常在军中任职,余下三兄弟虽进度不同,都跟着这位龚先生上课,程瞻洛是家中女儿,也不讲什么男女之别,一道跟着念书并无妨碍。
第一日上课,龚先生先查了兄弟几个的读书背诵,再给荆远和庄继白布置了一篇习文,让庄幼白练三页大字,然后把程瞻洛叫到一旁,细问其读书进度。
士族家女子多半识字,有些才女甚至诗赋皆通,这都不令人意外,但龚先生没料想到,程瞻洛竟读过五经。
一个开明的父亲可能会让女儿读书识字,再开明些的,或许会许她读些游记闲书,但五经是儒家经典,郎君们出仕治学必备,女郎不必出仕,通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龚先生大奇,抚着山羊胡问程瞻洛:“是因何学的?都读过多少?”
“家父自小将我充作男儿教养,因此命我在家塾中随堂兄弟一同进学,私下也常教我,”当时她还小,压根不必讲什么男女之别,她就跟着堂兄弟们从诗经学到尚书,程瞻洛实话实说,“《诗经》与《尚书》都跟着先生学过,《春秋》家父给我讲了一半,至于《周易》与《礼记》,闲暇时信手翻过而已,不敢称学过。且当时我年纪小,学得并不深,这三年又没碰过,能记得的不过还剩几分。”
龚先生先问了她当时先生姓甚名谁,又从五经中出了几个问题,听程瞻洛一一答过,摸着山羊胡感慨道:“好,好,不愧是洛阳程氏啊。”
龚先生因出身并非世家诸姓,本想出仕,却无人举荐。本朝任官采九品中正制,号称“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他年少时也自诩满腹才华,然而仕途不顺,蹉跎到中年,只得投到庄戎门下任一塾师,对世家观感就很复杂。但龚先生也不得不承认,世家自有其学识积淀。
程瞻洛基础打得好,答了几个问题,龚先生便心内满意,道:“好,我也为你拟一题,你作一篇文章。”
原本想着是位女学生,怕与几位郎君进度都不相同,然而为人塾师岂能择学生,只得将进度略一调整,适应着讲罢了。现在看来,程瞻洛底子极好,与大些的两个学生是同一梯队的,原有的教学计划都不必改。
龚先生给庄幼白的几篇大字画了圈尖,又讲了一篇论语,便让庄幼白自去诵读背诵,这时三人的文章也差不多作完了,龚先生便一边批改,一边给他们讲解,最近荆远与庄继白正学到战国策,他便顺着昨日的篇章讲下去,程瞻洛跟着一道听,最后几人把今日学的文章到他处背过一遍,就可以下课了。
这样一节课上完,半天便过去了,庄先生是隔日上一次课,一次半天,至于不上课的一天,自有作业。
晚饭时,庄幼白对李清渚道:“阿娘,七姐姐今天超级厉害!”
“是吗?”
庄幼白绘声绘色,讲龚先生对七姐姐多么满意,七姐姐的一笔字又是多么端正标准,程瞻洛还没来得及插口,庄继白与荆远两个纷纷点头附和。
程瞻洛忙不迭摆手,看得李清渚微笑起来。
庄戎微一颔首,夸了她两句,眼看她窘得恨不能把头埋进汤碗里,一笑,换了话题:“你也要像七姐姐学习才对,就如这一笔字,不求多么精致,但至少要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