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阿姜寻了处山坳,将马车赶了进去,几人严严实实藏起来。为防程达派人来追,阿伍还将马车痕迹细致扫除,好在天降大雨,本就消去了不少赶路痕迹。
“啊!”
“饶命!”
那一小股兵马渐渐近了,程瞻洛瞳孔骤缩,原来是二三十个羯胡骑兵驱赶着近百名百姓。阿耶同她讲过,胡人军纪不严,低层军官带着一小队人中途脱队是常有的事,不知这一队人是来受命来探查四周,还是被打散后干脆中途脱队,打算劫掠一番。
随风送来的,有羯胡的大笑声,有孩童的哭泣声,还有惨叫哀嚎。羯胡像是在取乐,猫戏老鼠一般缓缓追赶着这百余人,并不急着杀人,往往先一箭射穿腿脚,再射躯干,看着人被钉在地上翻滚挣扎,爆发出阵阵大笑,或是干脆驱马蹂践过去,满地场穿血流,场景凄惨。
一个青年妇人被一箭穿过胸腹,只来得及将手中幼儿推到一边,便被马蹄踏了过去,那浑身是血的孩子大哭:“阿娘——阿娘——”
“给我和灵宝一人两把手/弩,你们绕到后面去。”程瞻洛咬着牙说。
阿伍和阿姜知她意思,将弓/弩递给二人,自己拿了兵器和马,悄然离开。
猛地,羯胡骑兵背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因山谷回声,似有千军万马在追赶,羯胡们对视一下,警惕起来。
程瞻洛握着上好弦的手/弩,飞快放箭,咻咻几声,轻捷的羽箭飞出山坳,直取骑兵咽喉,两个羯胡满面茫然,应声倒地。
好在车中有武器,而她和灵宝都会用弩。
这几发冷箭一出,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小队彻底乱起来。
“杀!”
“兄弟们,拿羯胡头颅回城,将军重重有赏!”
是阿姜与阿伍的声音,因不知和胡人对阵的是那位将军,不敢喊出名号,只敢说个大概。他们还拿了车中号角,煞有介事的吹起来,配上轰隆隆的马蹄声,倒真像是有队追兵。
程瞻洛腿上有伤,不便行动,也不好出声,拿了鞭子抽上车轼,拉车的两匹马被栓在原地,又因鞭声受惊,只能不安地以蹄踏地,不断嘶鸣,落在胡人耳里,就是两面皆有骑兵包抄。
“走!”为首的骑兵高声道。
他们不再犹疑,拨转马头,飞速驰去,只留那些仍在哭泣的百姓在原地。
不多时,不知是谁先跪下来:“将军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啊!”
眼看胡人骑兵消失在视线之内,阿姜与阿伍牵着马出现:“快别出声,这边山坳里来!”
程瞻洛与灵宝也出了马车,将这群人引进来藏好。
他们只有四人,程瞻洛只能将郡守程达的名号搬出来一用,说自己是郡守府中女郎,府君带大军救援城中去了,让他们稍安勿躁,在此等候。
阿伍和阿姜都是守卫服色,手持制式兵刃,让程瞻洛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细问之下,这群百姓是襄阳城外杨家村的村民,胡人突袭襄阳,也波及了杨家村,他们携家带口逃进山中,却被这一小股骑兵追上,正以为没了生路,被救下后个个感恩戴德,恨不能对程瞻洛磕几个头。
“无事,”程瞻洛一摆手,制止了他们,“你们先在此处与我们一同藏起来,若是咱们齐军胜了,自有人来接应,若是情况不好,就往官道的方向逃,找驿馆的守军。”
百姓们自然称是,由阿姜阿伍组织着将马车内的兵刃发给青壮,分批去休息警戒了。程瞻洛踱到一旁,深深呼吸。
为今之计,也只有等了,她手上能用的人太少,只能拉程达的大旗做虎皮,声称有军队命他们在此等待,为的是怕百姓中有人识破他们一行只有四人,心生歹意。
这个山坳虽隐蔽,也只能借着大雨后一片混乱,暂时藏身,外头的布置实在粗劣,若有大军一过,便能察觉端倪。只盼找来的是齐军,不然,也只能盼着这百余人中能有一个跑得过快马与乱箭,将消息送到驿馆了。
太阳快落山时,雨渐渐停了,山野间万籁俱寂,而襄阳城里竟然也不再传来兵戈交接之声,反而静得怕人。
这一等,就过了一整夜。
晨光熹微之时,山坳外传来了阵阵整肃的马蹄声,不是阿伍与阿姜借着山谷回声制造出的音效,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一整队成建制的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