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梦

第8章 清梦

楼枎正翻着纸叠的手一顿，从情搜部堆满近期未整理档案的其中一张桌子处抬起头来。

“乌飞自现迹以来都是无差别行凶，也并没有预告杀人的前科。据说——是据谁所说？”

“是曹望自己说的，他的狗死在住宅附近，第二天在他书架上发现了乌飞的飞刃扎着张字条，上面用血留了个‘死’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两周之前。”

楼枎想不通这其中曲折，若是乌飞真要杀曹望，为何要预告杀人？他有什么理由经过了曹府后不行凶，反而南下上野杀赵安。可乌飞使用的凶器有如鸟类羽毛一样的纹路，或许是良矿难觅，也可能是技术匮乏。抛去杀人恶名，此类器硬度高韧性好，如若不是有位天才刀匠自出生以来就被囚禁为乌飞锻器，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锻刀者是乌飞本人。

最初技术青涩，羽纹尚不能成型，到后来，竟像渴饮人血而生的雏鸟，纹路栩栩如生。世人仿而不得，竟至有富庶豪绅出重金向逐曦堂求购的荒唐事，常为时人饭后谈资。

“后日动身吧。”楼枎决定尽早去看看，究竟是曹望故弄玄虚，还是乌飞以鬼为蜮，一探便知。翌日，楼枎找到都修誉，十分抱歉地撤回了同往的提议，少年大度地摆手说没关系，让楼枎很是内疚了一阵。

第三日清晨，与上野分堂交接完青香楼一案的未来调查方向后，三人迎着熹微的日光，骑马出了城门。

“上野到瀛郡要一天半，我预备在潢城停留一夜，也去看看星河前辈和梦姑。”陈少笛策马走在两人前面，回首征求意见。陈、柳二人虽是楼枎下属，但私下里却并没有太多讲究，只以兄弟论处。

柳关山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楼枎则看着远处朦胧浅绿的荒地，回忆起那位暌违已久的妇人，才发现自己竟已不记得她的样子，“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他一扬马鞭，“走吧！”朝着潢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潢城是瀛郡与上野交界处的一座小城，三人抵达潢城时尚在正午时分。步过高耸的城门，短暂的阴暗过后便是豁然开朗的闹市，马车棚盖相撞，珠缀缠连，人流如织，熙来攘往，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艺夫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三人轻车熟路地穿过街巷，突然一着绀青色圆领广袖竹纹长袍的男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扯住楼枎马的缰绳，大喊道：“不要去汾阴，不要进洞！”话音颤抖而凄切，只把那马惊得连连立踭。好在不久就来了仆从将男人拉远，楼枎将马镫踩实，稳住身形，分出一只手来安抚惊马，这才没有让男人被蹶伤。

男人神志不清，却衣着干净，仅是束发松散，看得出亲近之人照顾得极其用心。

“对不住啊各位大人，我家老爷害了疯病，今日稍有不慎就被他跑了出来，实在抱歉。”

“无妨，晚辈认识先生，今日本也是打算登门拜访。”方才事发突然，三人不曾察觉，如今男人被架住拉远，才让三人看清了面容。

“咦，阿枎？”一位妇人姗姗来迟，她一身象牙色衣裙，碧蛇暗绕，与男人衣上的竹纹遥相呼应。长发绾起，玉钗松散地斜簪着，脸颊尚未消退的慌乱下是带着欣喜的疑惑。

“嗯，梦姑，好久不见。”少年微笑道。

一扇两间佔地的古朴榆木门，两侧石柱撑起微伏的黛瓦，院门周围攀附的藤植，掩映灰墙的芭蕉，除了暗金色的门钹被岁月蚀刻辨不出颜色，与铺首仿佛要一分为二，一切与十年前别无二致。

几人进入府邸，虽然清梦如今已经靠纺织生意挣得家财万贯，但府内陈设，佣人布置仍和以前相同。

安置好狄星河后，清梦引三人来到前堂。

“星河前辈还是老样子吗？”在佣人倒水的间隙，楼枎问到。

“嗯，还是怕我。”妇人低头看着手边的茶盏，眼瞳里的湿意已经风干在了长久的一成不变中。

“梦姑这么多年，辛苦了。”

“不敢说啊，他只怕还不想我待在他身边哩……”她嘴角蓄着笑意，却没有温度。

又是这样，楼枎内心莫名，他梦姑好似总把照顾星河前辈当作是一种报偿，但明明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原来是那样相爱。只是天降横祸，何至于此？

“哎呀不说这些了，好久没见阿枎了，快来让梦姑好生瞧瞧……”

“梦姑好偏心，以前到现在眼里都只有枎兄，可怜我和关山被冷落一旁。”陈少笛说罢，夸张地做了个掩面的手势。柳关山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在一旁点头。

清梦被逗得笑出了声，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了仪容，抬手虚虚捂住嘴，整个人才终于是风滚禾穗似的，生动了起来。

一阵打打闹闹，嘘寒问暖之后，清梦得知三人途径此处要住店歇脚，便提议让三人留驻在织铺外建的禧居里。

“有的客人需要定制，有的客人来得早了货还没备好，又得花时间找客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