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八）

“给本公主出去，全都出去！”

煜王妃被引入长乐宫正殿的时候，离山公主正在大发脾气，一只白瓷杯子飞出殿门口落在她的脚下，摔得粉碎。

满殿的宫女跪伏在地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全都犹如死了一般安静。

离山公主的小小身影显得很是悲伤，她的身子耷拉着，有时候还一抖一抖的，颤颤巍巍地有点儿像只受伤的蝴蝶仍旧想要展翅一样无力。

她茫然地在屋中搜寻着其他可以被扔出的东西，却只见满地狼藉，已经没有什么能被她打砸的物件了。

离山公主失落地跪在地上，低头着发出微微的啜泣声，豆大的泪珠犹如断了线似的从她的脸颊落下，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忽然，一个温暖的手掌落在了离山公主的脊背上，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里衣，她感受到愈来愈浓的温暖。

公主泪眼婆娑的小脸抬头望去，见是煜王妃将她逐渐搂在了怀里，顿时哭得更凶了，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煜王妃进宫来谢皇后恩，皇后恰巧不在，因此她转道来了长乐宫。

等哭够了，离山公主才小心翼翼地从煜王妃的怀里出来，红着眼睛有些愧疚地嗫嚅道：“弄脏了皇婶的衣裙，真是对不住……”

离山公主眨了眨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煜王妃肩膀下方的明显泪痕不肯移开，又伸出稚嫩的小手摸了摸煜王妃的衣裳，对这瑕疵很是在意。

雪白的衣裳总是纤尘不染更好看些，沾染了泪痕，就像是突然有了瑕疵的白玉，让人忍不住觉得可惜。

煜王妃拉起离山公主的小手温和地笑了笑，为她披了件衣裳后牵着她走到了殿外。

今日早上还雾气浓重，现下已经出了太阳，很是难得。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仿佛能祛除心中的一切阴霾。

离山公主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抬手挡了挡眼睛，又偏头看向了煜王妃。转头的一瞬间，她明显愣了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不少惊讶神色。

阳光照耀下，煜王妃身上的衣裙仿佛流光溢彩，衣衫上的花纹若隐若现，又格外精巧让人无法忽视。

“好漂亮！”离山公主忍不住惊叹，又伸手拉住了煜王妃的一截衣袖，凑近了仔细端详着上边的花纹。

殿中不如殿外，光线相较之下有些昏暗，此时离山公主才瞧见了这衣裳的不同寻常。

煜王妃随离山公主一起盯着那衣裳，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花纹很少见很漂亮。”离山公主顿了顿，脸上的神色逐渐从单纯的喜欢转变为深重的疑虑，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好像以前见过……”

闻言，煜王妃回了神，颇有些好奇地仔细端详了下，她从前确实没见过。

“在哪儿见到的？”煜王妃随口一问。

“嗯……”离山公主沉思片刻，没一会儿眉头赫然舒展，带着些欣喜，忙道：“母后从前给过我一把小扇，上边的花纹绣法和这个很像，似乎是一位异族的绣娘绣上去的。”

“很珍贵吗？”

“嗯嗯！”离山公主猛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很兴奋，有点儿喜不自胜。

“听闻，那柄小扇绣娘绣了一个月才绣成，绣法很是繁杂。”离山公主放开手中的衣袖，转而拉住煜王妃的手，走向了不远处的石桌。

长时间才能绣成……

煜王妃眼神有些飘忽，任由离山公主拉着她向前走，直到停下后，她才回过神来。

殿外种着一棵杏树，杏花已经开了，满树繁花点缀，偶尔落下一两片花瓣，紧挨着石桌上的棋子，逐渐与桌上的残局融为一体。

今年的花开的格外早，早得有些过于反常。

“皇婶陪我下棋，可好？”离山公主已经自顾自坐下，说话时正一脸期待地盯着煜王妃，还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叫人不忍心拒绝。

“好。”煜王妃颇有兴趣地冲她笑了笑，果断利落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枚棋子就落在了棋盘之上。

离山公主年纪虽小，却是不容小觑。所谓下棋，无非就是两方对立时的心理博弈，煜王妃本以为赢一个小孩子简单的很，没想到与她下得有来有回，难分胜负。

十几个来回后，棋局到了关键时刻。她思索半天，抿嘴不语，纤长的手指拿起一颗棋子，下了好大决心后才落了下去，最后换来了离山公主的一声轻笑。

她抬眼一望，只见离山公主笑得正开心，小手将那棋子一放，在听见棋子落入棋盘一声轻响后，胜负已分。

这一局，她满盘皆输。

“再来一局！”煜王妃脱口而出，愤懑地皱了皱眉。

“还以为皇婶刻意让我，看样子并不是。”离山公主一脸天真地撑着脑袋，声音里分明得意。

“那是侥幸，再来一局！”煜王妃半点儿不肯服输，无论如何她都要赢她一局。

怎么可以输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