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七）

再度穿过长长的回廊，煜王妃推开了书房的门，屋内空无一人。

她走了进去，步伐有些不稳，脸色也算不上好看，自顾自坐在了软榻上，沉默不语。

外边的浓雾已经散了，天光大亮，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暖融融的日光洒在书房外边，也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

紧随其后的岳息一路跟着，停在了外边不敢踏进一步，他正盯着屋内发愁时，旁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岳息正欲开口，煜王抬手示意他勿要出声，随后走了进去。

明晃晃的几束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一半明一半稍暗。

“进宫的时辰到了。”煜王开口，目光刻意从她的脸上移开。

他的脚步很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不过一步之远。

仿佛如梦初醒般，煜王妃眨了眨眼睛，随后木讷而缓慢地摘下了头上的珠钗。

一支，两支，当她抬手碰到第三支金钗时，手腕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

煜王手上的力度下意识加大，疼得她皱了皱眉头，她抬头去看他，眼里的情绪却很柔和。

“这些还有什么必要吗？”她刻意垂下眼睛，看着另一只手中的金钗，偏头笑了笑，“夫君独自一人进宫也并无不可。”

显而易见，绫罗绸缎、珠钗首饰，这些妆点她的物件，全都是为了他的仇人而准备的。

幼时，她曾见过有人在寒冬腊月用小木棍支起一个竹筐，竹筐下撒些粟米，小木棍的一端系了根绳子，等麻雀经不住饥饿来吃粟米时，只将绳子一拉，麻雀便被抓住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竹筐下的粟米。

沉默良久，屋中陷入一片死寂。

她低着头，自然看不见他脸上有什么情绪，也猜不出他该是什么表情。

“说来是夫妻，我却更觉得自己像夫君手中的人质或是诱饵，只要我在，你想要诱捕之人就会回来。可现在他被你抓住了，那现在的我于你而言，是什么？”

“你认为，你对我而言算什么？”

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冷下去，手上的力度越来越重，仿佛要将她那一截细嫩的手臂捏断一般。他漠然地居高临下看着她，随后笑了笑。

她脸上的痛苦难以掩饰，额头微微沁出冷汗，心里的恐慌开始加剧，另一只手开始微微发颤，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金钗。

他缓缓在她身边坐下，尽量与她平视，阴沉沉地反问：“你很怕我？”

“还是说，他和你说了什么？”煜王目光一动，瞬间多了几分兴致，很快又脸色复杂看向了门口的岳息，只是门口早已经没了人影。

她和那人的交谈，岳息方才并未禀报。

“倘若，”她抬头去看，眼里带着点儿泪光，声音微弱可怜，“夫君当我为妻，那我自然不怕。若夫君，只是用我作饵，那我已然没了作用。”

无用之人，谁还会留？

试探，往往是得到答案的最好方式。

两人目光相接，煜王松开了她的手腕，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道：“你我自然是，结发夫妻。”

紧接着，他的手覆于她握住金钗的手之上，而后缓缓掰开，将里边的金钗拿出，从容地插回了发髻上，声音平缓道：“昨日鸳儿来的时候，带来了皇后的赏赐，今日进宫是为谢恩。”

“离山公主？”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丝丝悲伤，身形不由得微微一晃，恍然睁大了眼睛，心里略微有些惊讶。

也就是说，金银珠钗，是皇后所赐。

另一支金钗也很快落入到他手里，他扶稳发髻，轻轻为她戴了回去，他今日的耐心很是难得。

一切如初，煜王站在她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时辰到了，进宫太晚了可不好。”

煜王妃眼中的悲伤情绪烟消云散，平静地将手放在了他手里。

府外。

马蹄原地踏了踏，偏头嘶鸣一声，煜王妃踩上脚踏，身影轻盈一晃，钻进了马车之中。

煜王先她一步进了马车，此刻正端坐在最里边。她迟疑了一瞬间，看着宽敞的马车愣了愣，在最外边坐下了。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煜王妃却觉得格外安心。

“哐哐——”

有人在马车上敲了敲，发出简短又利落的响声。

“说。”煜王开口，脸色如常。

“宫中传讯。”车外人道。

说罢，马车车门被推开，外边伸进来一只手，那人手上捧着一只信鸽。信鸽脚上的信筒被一种黑紫色的东西封着，并未打开过。

煜王妃微微偏头，见煜王正看着她，她神色一动，很快将信鸽腿上的信筒拆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

轻轻旋动，小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