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之圣祖
最先受侵扰、损伤最烈的,自然是边界六境。各世家几乎出动了一大半精锐将士,与帝王联手征伐,死伤无算,终于将裂缝压缩至碧血、南疆、霜华、灵尘四个入口。
兵五家再次损耗严重,族中元老、精英多有战死,各自退回家族故地休养。
半年后,王都传下旨意,言说诸般祸乱至今总算暂告一段落,六族居功至伟,帝王拟于永安设大宴庆贺,同时打算修筑昭烈神殿,将自起兵以来的六族重要功臣塑金身、著传记,供奉其中,永享祭祀,邀请诸卿前往永安商谈此事。另外,往生域不解决,终究是给子孙留下一个足以灭国的祸患。此番集思广益,博采诸卿之智谋,希望可以寻求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六族中的五兵此时正是青黄不接时。
上一代历经岁月磨砺、深谋远虑的精英突然大规模死去,新的一代尚未真正成长为眼界和见识都足以担负阖族未来的合格的领路人。大宴其实无所谓,但帝王放低姿态,言辞恳切,其余两项尤其是昭烈神殿,又确然都是顶顶重要的事。名单上都是各族这一代的核心人物,帝王又催得紧,兵五家当下各自准备,率领仆从侍卫,带着箱笼行装,浩浩荡荡,从边界赶赴永安。
唯独万藏顾氏以不涉兵事为由,极力推说此番与其无关。但永安来使传话说,顾氏身为负屃与凡人的半血之后,史官世家,掌天下文脉,于王朝的建立和传承有大功,这种重要的会盟又哪里少得了史家笔墨,详加载录?此次是大昭立国后第一次以王朝的名义举办的盛宴,帝王诚心可鉴,顾氏各个有名望有才识的精英都在被邀请的名单中,万勿推辞。
顾氏推脱不得,听闻五兵行将抵达永安,掌执心知难以独善其身,长叹一声,最终按名单选了部分子弟前往。
凤千山不仅大摆仪仗亲自出城相迎,且安排得极其周到,竟连各家暂住的府邸都已经修建、整饬完毕,端肃大气,又不失|精雅,几乎无可挑剔,直接入住就行。年轻的兵五家核心们一面感动不已,觉得一朝开创者竟对这些晚辈、名义上的臣属如此看重,给足了面子,一面又不免暗地里志得意满,帝王又如何,还不是得仰仗六族,以礼相待,否则江山、帝位稳不稳还两说。
也不是没有族老提出异议,认为这已经远超帝王应有的谦逊,何况立国之君,以尸山血海铸就御座之人,岂能如此柔善,总觉出此番竟隐隐有要令诸人长住的意思,恐怕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兼且世代钻研各朝典籍、深谙兴衰成败历史轮回之道,素来有“窥一朝天命”之称的顾氏子弟似乎全无喜色,如非帝王召见,连门都不出,不免反常。
但忠言逆耳,真话总是不那么好听。兵五家的核心掌权者们尚不清楚权谋二字有多少种写法,又都是热血沸腾如滚油的年纪,总认为天下都会为自己让道,经验之谈都是过时的废弃东西,哪里听得进去。
大宴办得隆重而奢华。宴后几日内,君臣商谈昭烈神殿与将来再征往生域完毕,诸事顺利。临近末尾时,凤千山不经意地提到,将各族如今居住的府邸相赐。除了顾氏子弟面如死灰,仿佛终于亲见悬挂许久的刀锋斩到脖颈上,其余众人一时欢欣。
尚未来得及谢恩,却听御座上的帝王又徐缓言道,如今大昭新立,朝堂缺乏栋梁,帝王少人辅佐,日后诸卿不妨就留在永安,各展所学,以安天下。
那根本不是征询意见,而是已然做了决断,只是通知他们一声。年轻的六族核心们当场懵了。
这已经明摆着是要将众人软禁为人质的意思。什么安天下,安的不过是帝王的私心而已。本就是容易冲动的年纪,个个面上都显出了压抑不住的愤怒,有脾性急躁的即刻就要发作,以边界六境的兵马合力围攻中心三境相威胁。
却听凤千山慢条斯理地换了个话题,温声同他们闲聊:这些年闲时研究法阵,偶有所悟,又从往生域的结界受了启发,不想却有意外收获,竟造出个跟边界六境的护境结界有些类似的东西。但开启之时,应当更为有效,也许还能压制护境结界也说不定。他给那东西赐了个名,叫做天绝道,天地亦可阻绝之意。
一代开国帝王,征伐四境,整饬朝纲,收服作乱的流匪,恢复凋敝的民生,居然会闲到有时间研究以极耗心力、繁复推演出名的法阵,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只怕这法阵从一开始就是针对六族而设。
但众人毕竟是簪缨世家的核心子弟,既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井蛙,也不是胆怯的懦夫,哪里会轻易就让人吓住了,有人甚至轻蔑地冷笑出声。
凤千山沉肃如常,只是落下了朝向宫氏镇守的霜华境边界的一道屏障,十分客气地邀请大家一同观看。
浓灰的屏障上连天,下接地,阻绝一切活物,不负天绝道之名。自永安上空遥遥望去,但见屏障内艳阳高悬,惠风和畅,屏障外灰雾弥漫,哭号声声,有万鬼横行之意。一屏之隔,而有凡间与幽冥的区别。
不过半日,屏障收回。六族核心们不安与焦躁的等待中,宫氏传来紧急军报,言说天降诡象,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