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真没把我们当外人啊

海棠花谢的时节，北玄的采女队伍，与文臣班子一起到了梁都。

舒望兮尚未见到她们，就已察觉到宫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局面对舒望兮不利，她出身梁国，又是再嫁之身，而前来梁都的采女们，据闻皆是北玄名门千挑万选的淑女丽媛，有些还出自元长阙的心腹臣族，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宠幸有加。

人人皆在揣度，舒望兮是否会失宠，虽然目前她有多得宠，是个暗被议论的问题。

她对帝王颇有影响力，这是前朝的臣子观察到，并且力图阻止的。

她日日陪侍君王，却没有侍寝，这是后宫的宫人们看到的。

她回来的那日，曾被陛下怒气冲冲拖去了正极殿，过后，清扫宫人在龙椅上发现了某种暧昧的余迹。

然而自此之后，陛下没有再踏进她的寝殿了。

陛下真的宠爱昭华夫人吗？还是像传闻说的那样，陛下只是爱惜她的才华，有意使她成上官婉儿那样的女相？

元长阙没有第一时间召见采女们。后宫之事，在他这里还排不进午前的议程。

元长阙每日理事时间大致可分为两段，自晨至午，处理当日紧急或秘密的要事。常规事务，才被放置午后，舒望兮所参与的，正是这段时间。

燕曈相关的事项，自然是被放在午前，元长阙还未心大到，会让舒望兮与闻燕曈的消息。

“你是说，一点也没找到他的踪影么？”

面对脸色不虞的君王，臣属诚惶诚恐：“属下无能，那梁贼自庭江上岸后，隐进了山峡。那一带山势陡峭，崖林茂密，自昭华夫人离开后，他们就隐匿行踪，属下等追蹑几日，还是失去了形迹，迄今未再有发现。”

折子砸在了他的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君王的恚怒：“你也自知无能！”

属下立即收声，又等了片刻，才传来元长阙的命令：“不惜代价继续寻找燕曈，见之格杀勿论！”

午后，舒望兮前来侍膳，元长阙若有所思。

她一如既往恭顺，半字没有提及采女们。

然而元长阙清楚她必是知道的，整个后宫都已传遍，舒望兮不可能一无所知。

后宫将有新人分宠。

这事情有在舒望兮心中掀起波澜吗，还是她完全无动于衷？

元长阙想知道答案。

于是元长阙传令：“召采女前来觐见。”

采女们来了，十二名丽人在阶下分两排列开，莺声鹂语：“拜见陛下。”

元长阙坐于案桌后，一手托腮，懒懒看着。

这十二名女子，清丽者有之，明艳者有之，烂漫者有之，傲矜者有之，其中还有三四人，依稀有舒望兮的影子。

看来尚宫局，或者说北玄的贵族们，十分地用心，消息也挺灵通的。

宫监拿着名单，唱喏：“一等公爵、护国公府，左卫将军元尚护之女，元珏仪。”

“臣女见过陛下。”

随着唱名，队中最为艳烈那名女子出列，她行礼后未按例垂首，反而大方抬头，向元长阙投来一觑。一见之下，她眼中显有惊艳，生出三分欢喜、七分羞涩。

元珏仪退回去了。宫监继续唱名：“二品太卿、大司空桓益符之女，桓意玄。”

“臣女见过陛下。”

这名女子，行礼举动就一切按规如仪了，但她眉目婉丽，身形端柔，是与舒望兮最相像的，元长阙不由多看了几眼。

“四等大夫、司宪郎中之女，许太然。”

“臣女见过陛下。”

此女意态洒逸，颇具魏晋之风。

……

唱名一一进行下去。一时间，乱花渐欲迷人眼。

元长阙无可无不可地听着。

这批采女的到来，是他早知将发生的事。

在舒望兮之前，元长阙后宫空置数年。

这是很少见的事，作为帝王，他的后宫理应一早填满各色美人。

但结合元长阙的上位之路，也不是不可理解。

他初回北玄时，众人尚在观望。

待他暂露头角，齐贵妃作为他的后台，自是为他聘了齐家女。

可未待齐家女及笈，登上帝位的元长阙已与升为太妃的齐氏反目，两人数年争斗，后宫之事陷入僵持。

去年齐氏一族终是被元长阙诛杀怠尽，齐家女亦烟消云散。

那么，元长阙的后宫，自然就该充盈起来了。

这是他应给臣子们的许诺。

自古以来，婚姻是最为稳固的联盟。帝王的婚姻，是给臣子们的一个许诺——你可以成为皇族的一部分，你的家族，有机会诞育出下一任皇帝。

多少野心之辈，因此甘愿俯首，为君王所驱。

后宫既是君臣联盟、权势平衡之地，元长阙自不会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