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皇帝陛下

舒望兮又回到了栖鸾宫。

宫室依然，宫人却换了一批。

相信元长阙已将能接触她的人全筛了一遍，不会再给鸿鹄卫混进来的机会。

元长阙没让舒望兮只当金屋娇雀——他让舒望兮打理他的午膳。

其实元长阙的膳食自有专人安排，舒望兮每日无外乎过过目，点个头，中间连沾手都不必有，若想下毒也无可能。

连送膳，都有专门的宫人。

所以舒望兮真正的职务是——陪他用膳。

每日午时三刻，若元长阙在宫中用膳，便有宫人将膳食装好，送至栖鸾宫，给舒望兮看过。

若她首肯，当然她从来都是首肯的，便随她同去长和殿，也即正极殿的偏殿，送呈元长阙。

元长阙每每此时总是正襟危坐。

用近卫们同样作为男人，心照不宣的目光来看，是十分地装腔作势。

固然元长阙一直很有帝王威仪，但将朝堂大典的姿态用于小小午膳，未免过于有威仪。

舒望兮到得殿中，便由宫人将膳食摆好，试毒完毕，才轮到舒望兮近前，为元长阙布餐。

一人神态肃穆，一人敛息无言。

这氛围看得人只能说——食不下咽。

膳后，元长阙继续理事，他并无午憩的习惯。

至此戏眼来了，伺膳宫人退下，舒望兮却不能走，她需留下继续伺候茶水笔墨。

舒望兮心知肚明，让她红袖添香是次要的，让她旁听理事才是真。

元长阙的臣下们初在殿中见到舒望兮时，都非常吃惊，但他们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这里不是正式朝会，元长阙也不是爱惜羽毛的贤君，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帝王，威权固重，暴戾之名深入人心，玩犯颜极谏这一套的直臣，坟头草都已三尺高。

既然元长阙不提她，他们就假装没看见舒望兮，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舒望兮得以见到元长阙作为统治者的一面。

元长阙当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皇帝，他刚愎自负，杀性甚重，对异己者毫不留情，对臣下嘲讽全开，身高八尺的髯须大将，被他训得像个八岁孩童。

但元长阙也决然不是个昏君，他识事洞明，常是窥一斑而察全貌；赏罚分明，罚之者重，赏之者亦重，自有闯将效力；思绪极快，为人臣下者，若跟不上君王的想法，自然被骂得狗血淋头。

同时，元长阙为政甚勤，据舒望兮所知，他每日歇息从不超过三个时辰，也不见有何声色之好，清醒的辰光，大抵都耗在军政之事上。

且确实非常专注，比如现下，当他斥骂起人来，往往就忘了舒望兮的存在。

舒望兮知道元长阙在做什么，他就像一只开屏的雄孔雀，正努力向心仪的雌性展示他华丽的翎羽。

他迫不及待使舒望兮了解他。

若过往那么多年，舒望兮从未将他看进眼里，那便从现在开始，将他烙进心里。

若他们相处既少，不如她与燕曈青梅竹马，那便从现在开始，一餐一饭，朝夕相伴，总会处出情分来。

若他从前在舒望兮心中只是个不起眼的质子，那便从现在开始，看清楚他已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言便可定人生死。

须知这世上多少人，本是平平无奇，只因有了权威，便显得魅力非凡起来。

而作为帝王的他，足以引世间大半女子倾心，将身托予。

元长阙在诱使她，以他身为帝王的赫赫威权。

她会入局么？

舒望兮挽起衣袖，将碧绿茶汤倾入茶海：当然。

她不仅会入局，还会入得大肆铺张，却又置身事外。

元长阙正对着阶下臣属骂得火起，伸手欲抓起台面镇纸砸下去，然而入手温热，他低头一看，手中抓着的，却是一杯清茶，浓香扑鼻。

舒望兮温声对他说：“陛下，茶好了，请饮一杯罢。”

元长阙确实有些口干，一杯茶下去，方才的火气也续不上了。

他收了怒，冷声对臣属道：“你接下来究竟作何打算？”

那臣属暗中出了一大口气，忙将筹谋一一道来。

北玄的臣僚们很快发现，在舒望兮陪侍殿中时，向元长阙回事会变得格外顺利。

在元长阙濒临暴怒时，舒望兮总能恰到好处地打断，君臣对答陷入紧绷时，她也能出言为之缓颊。

臣僚们对此心情复杂。

出现于朝堂上的女子，向来是后宫干政的不祥预兆，更何况这名女子出身梁国，天然对立。

她显然不是无知妇孺，舒望兮之前在朱雀大街上下跪求情的事，已传遍梁都，她竟这般熟知北玄律法，让很多人吃惊。

而她在长和殿里能如此得当地缓解局面，又印证了她对君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