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

拜下风：“也许他真的是个天才。”

我深深明白这句宣传标语具有多么致命的诱惑力——就连我也在生前上过类似的当。

灰黑色的安抚抹布用柔软的身体蹭了蹭我的手臂，一双翡翠眸子笑吟吟地注视着我。

我沉默片刻：“名气不能白给，下次得让他给我分红。”

愤世嫉俗不可取，有便宜就占才是我的风格。

奶牛猫和珍珠一起趴着听了半天，闻言眼前一亮，猫软绵绵地帮腔道：“就是就是，得分红！”

玳瑁猫愉悦地笑出声来：“王小姐，很有趣的想法。”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余光掠过一道抓人眼球的粉红色。

我定睛一看，是新闻画面的一角。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播音员磁性舒缓的嗓音字正腔圆地响起：“就在刚刚，我国某省会城市市区内同时发生4起道路交通安全事故，起因存疑，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镜头切到事发路段，我的视线顺着画面转，侧旁一团显眼的脏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破碎的内里是曾经洁白细腻的纯蛋白蛋糕体。

我再熟悉不过。

是云朵蛋糕。

我的视线缓缓上移。

熟悉的粉色小轿车侧翻在人行道的花坛边，车头触柱撞得稀碎，驾驶室里满是猩红的血迹和碎玻璃残渣，女人双目紧闭，从头部蔓延到脖颈的鲜血染红苍白的肌肤，鲜艳得触目惊心。

她还没来得及吃我给她烤的云朵蛋糕。

我沉眸。

镜头里，警笛声由远及近，不绝于耳。

一群人围了上去。

身着橘红色制服的消防员在强拆锁死的车门，纯白制服裹身的急救人员默默抬着担架守候，交通警察穿着荧光绿背心，正在紧急疏散拥堵的人群和车辆。

“……据悉，4起事故中有3人当场死亡，1人重伤，正在准备抢救……”

“救得回来吗？”我喃喃道。

玳瑁猫摇了摇头：“悬。”

我并不意外。或者说隐约有预感。

我问猫：“丧失，就是死亡的意思吗？”

玳瑁猫眯了眯眼睛：“这个词是谁和你说的？”

低沉悦耳的男声少见严肃。

我把噤若寒蝉的戒指表扔给抹布老师。

奶牛猫眨巴眨巴一贯懵懂的眼睛，热心肠地为我答疑解惑：“王小姐，丧失不是死亡。”

猫弟弟的声音很软很轻：“丧失是必然。”

听起来很深奥。我摸了摸脸颊，手感软弹，皮肤被风扇吹得有些凉。

抹布老师伸出尖锐的指甲，重重地戳着戒指表的表镜，锋利的指甲刮擦过玻璃镜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它意味不明地哼笑：“倒是差点忘了你。”

我的视线在戒指表色彩缤纷的表盘上定住。

“哎？”

灵光乍现，我激动地一拍脑袋，将戒指表收回掌心，兴奋地把它戴在手指上。

“我可以将她的时间调到没出车祸之前啊！”

对，没错，现在就出发！

但钟表示反对：「没用的，王小姐，她已经丧失了。」

婴孩丧钟在我手背上飞快地写字，蝇头小字絮絮叨叨地劝我放弃。

「王小姐，就算您让我逆转时间救她，那也只能救回一具空洞的躯壳，还不如让她就这样死掉。」

奶牛猫歪了歪脑袋，黑耳朵轻微抖动，乌溜溜的眼珠子闪闪发亮：“这有什么？我们可以把‘她’找回来！”

「谈何容易……」

钟沉默许久，直到我将草莓奶酒喝尽、洗干净高脚杯，这才憋出一句嘲讽来：「你这小蠢猫，以为是过家家么？」

我知道它在指桑骂槐，但我们都不在乎。

“我可以一起去嘛？王小姐。”

奶牛猫可怜兮兮地瞅我，一副想跑出去尽情撒欢的模样。

“好。”

我笑着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瓜，打电话给利维斯集团的客户经理，让她派辆车来。

对方笑意吟吟地接电话，恭恭敬敬地向我问好：“尊敬的王小姐，已为您安排利维斯最新款自动驾驶巡航轿车，预计十分钟后到达指定地点，祝您旅途愉快。”

我挂了电话，瞥一眼在沙发上慵懒躺卧的抹布老师，无声地邀请它与我同行。

婴孩丧钟着急起来，字越写越大，都快写到我胳膊上了：「监理者，难道您也要陪她胡闹吗？」

抹布老师向来顺着我。

它对婴孩丧钟的碎碎念置若罔闻，从善如流地窝进我怀里，毛茸茸的爪子扒着我的衣袖。

十分钟后，车到了。

我给晚归的猫们留了字条，回头冲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