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酒蒸牡蛎
她茫然的眼神让我莫名地难过。
我低头摸了摸玳瑁猫灰黑色的长尾巴,默默将两只昏昏欲睡的猫安置在服务员递上来的藤编宠物摇篮里,思考该怎样委婉地提醒白领小姐。
但愿这么说不会显得我多嘴:“您不觉得‘恋爱专家’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在打压您的个性吗?”
“哈哈,打压?哪有那么严重!”
白领的态度很友善,对我自以为是的猜测浑不在意,笑着把菜单递给我:“王小姐,您看看有没有要加的。”
我回以微笑,把她填好的菜单递给服务生,待身旁无人,诚恳道:“但愿是我多心,希望您不要迷失自我。”
白领小姐见我言辞恳切,下意识收敛了玩笑的态度,同样认真地摇头否认:“怎么会迷失自我呢?郑先生从来没有要求我为他改变什么……”
我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没有放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犹疑,赶紧追问道:“实际上,您改变了吗?”
她怔然,拧着眉毛安静下来,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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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刚把菜端上来,两只猫就睁圆了迷迷瞪瞪的猫眼。
一团团嫩白肥美的牡蛎肉羞怯地窝在粗糙的壳中,被整齐地码在淡青色釉面的陶盆里。青色陶盆器型优美,底部漾着薄薄一层酒液,桃花酒香气盈盈,沁人心脾。
整道菜浪漫又富有诗意,与我之前吃过的牡蛎菜肴截然不同。
如果说蒜蓉烤牡蛎是位粗犷的江湖豪客,桃花酒蒸牡蛎便如一位矜贵又清雅的女诗人。
猫不约而同地坐起身。
玳瑁猫矜持地端坐在竹编摇篮中,灰黑色抹布尾巴略显烦躁地轻晃,碧绿猫眼定定地注视我;奶牛猫则不顾优雅形象,后肢蹬着摇篮,用小爪子扒拉我的衣服,圆溜溜的眼睛少见地染上几分着急。
白领小姐被猫吸引了注意力,凝重的脸庞微松,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猫弟弟蜷缩的麒麟尾,唇角不自觉勾起。
“王小姐,您的猫能吃牡蛎吗?”
我点点头,顺势转移话题,消解她难言的情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她连忙点头,收了收肩膀,掌心朝上做出邀请的姿势:“当然不介意,您请便。”
我招手,请服务生帮忙拿来两个碟子。
在白领小姐好奇的目光中,我用餐刀将鲜嫩的牡蛎肉切割作细小的碎块,放进纯白的骨碟中。
牡蛎柔软的身躯里溢出乳白色的汤汁,衬得肉碎晶莹剔透,鲜美诱人。
猫猫小零食!
我把碟子递给猫。
两只猫迫不及待,舔吃得津津有味:连挑剔的抹布老师都对这家餐厅的牡蛎赞不绝口,更别说单纯的小馋猫——奶牛猫睁着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粉嫩猫舌舔得啧啧有声,引得邻座纷纷侧目。
由于吃得太过忘我,无暇顾及仪态,猫弟弟抬起头时,下巴上的白绒毛被牡蛎汁沾湿,微微发黄,连胡须都沾上了细小但显眼的乳白肉碎。
“小馋猫!”我笑骂一句,抽张餐巾帮它擦拭。
奶牛猫迅速光盘,对自己闹的笑话后知后觉,抖了抖毛茸茸的黑耳朵,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害羞地用白爪子捂住眼睛,窝在宠物摇篮里不敢看我。
邻桌被它可爱的姿态打动,欢快的笑声传来,顿时,整个餐厅的客人纷纷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去过猫咪咖啡厅的客人远远地认出了我和我的猫,兴奋地冲上来打招呼:“好哇,王小姐!原来您不开店,偷偷跑来这边吃海鲜了呀?”
“是、是啊。”
一桌子牡蛎壳岂容我狡辩?
我只好尴尬地挠了挠脸,愧疚又心虚——就如同周末没写作业的孩子在游乐园玩得正开心,却刚巧碰见笑眯眯的班主任向自己搭话,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再次为开餐厅而感到后悔。
要知道,我生前便是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怪家伙,类似的尴尬时刻多来几回,就能当场将我打入自闭的囚笼,此生不复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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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们回家的路上,粉色小轿车默不作声,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和空调出风口的鼓噪声。
白领小姐心事重重,将我和两只猫送到咖啡厅后,便匆匆道别。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吧?
我目送浅粉色的神奇小轿车离开,回头正准备开门,兀地眼尖瞄到玫瑰洞旁落着一封西瓜红色的信,遂绕道后花园捡信。
休息归休息,我可是地狱联络人,处理信件的本职工作绝不能忘。
西瓜红的信封上书“监理者亲启”字样,银蓝色墨水显得十分隆重,字迹龙飞凤舞,大概是代猫弟弟班的地狱邮局工作人员写的。
“王小姐,这是给谁的信呀?”奶牛猫卷曲的麒麟尾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软绵绵的声音里透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