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人的大脑很多时候都有着它自己的想法，并不由心控制。

它喜欢在许多不合时宜的时刻播放一些同样不合时宜的事件。

就比如现在，明明是躺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还被大雨打的异常狼狈，然而林寒的大脑却突然开始回忆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的面容与声音来。

回忆中的面容逐渐与现实交叠起来。

还是那样毫无血色的惨白皮肤，还是那样深重浓郁的红唇和指尖。

她撑着一把乌黑的骨伞，轻轻的，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不，这样太近了。。。。

林寒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他甚至开始忘记眨眼。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蹲了下来，面朝着自己，开始仔仔细细的端详他，那同样乌黑的裙摆便直接层叠着堆在他的左手臂上。

真的太近了。。。。

还没等他的瞳孔因为这突然拉近的距离而受惊扩大，对方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胸膛。

那手的温度简直比夜晚的冷雨更冷，然而他却感觉像是有一把火点在了胸膛上，并随着心跳和血液的流动迅速蔓延到身体各处。

噢不对，那不是一把火，林寒后知后觉，发觉这是她内力的温度。

虽然林寒完全不会武功，但身为东厂督主，皇城与江湖的消息每天都会从各处飞来，然后汇集到他的桌案上。

他对江湖的了解并不输给皇城。

果然，东厂旁边的街道上并不会有什么纯粹的卖花女。

林寒的大脑又不合时宜的迅速冷却，所有的脑细胞都开始飞快的分析起对方到底是隶属于哪门哪派，出现在东厂附近卖花，是想要做些什么?与自己日日搭话，又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看，这就是东厂，这就是太监。

任何人靠近，都会近乎本能的开始怀疑三连。

是谁，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接踵而至的便是千万年间的古老交易，为利来，为利往，钱和权在其中亘古流转，纠缠如一团乱麻，真心与感情在这里并没有位置。

心跳声淡去，他又开始听见了刀兵相撞的声音。

虽然并不知道林寒在想些什么，但敏锐的独狼早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一解开他的穴道，她便站起身来，撑着伞一言不发的向巷子深处走去。

离从江湖的云中阁接下委托，已经过去了十三天，今天，是最后的截止时间。今日子时之前，她必须向对方交付结果，现在已是亥时末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但是此时在她面前，正有一大堆人相互砍在一起，挡住了去路。

少厌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自己并没有覆面，也没有穿夜行衣，从墙脊上飞过去，容易被巡夜人看到，但是动手，里面还有东厂的人。

就在这时，她听到背后站起身的青年开口道:“都住手，给我回来。”

他的声音不像外表那么难以接近，是一种温和而清透的嗓音，当然，免不了还是有一些阴柔。

堆在一起的番子如同水流一般顷刻之间便回到了巷口，面前只剩下一群杀手。

这下就好办多了。

鲜红的唇角微微向上一勾，少厌抬起手来。

黑夜中有微茫亮起，她身前连绵不绝的雨幕似乎是被直接撕开了数十个小小的口子，坠到半路的雨滴被什么形状具体的东西阻挡住了，停滞在空中，不过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纤薄的花瓣从柔软的皮肤上擦过，下一刻，流下去的便从雨变成了血。

优雅的放下手。

所有在她面前的人，喉管处都已飞溅起鲜血，片刻后，他们手中的刀剑匕首等等乱七八糟的武器同时跌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一声磕碰声。

摘叶伤人，飞花夺命。

林寒站在巷子口，突兀的想起了当时她正巧按在花草筐子上的手。

的确是比东厂刑具好用。

就在他垂眸去看尸首伤口的时候，少厌已经走到了巷末。

巷子末尾本已无人居住的废弃屋子里突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布满残破蛛网的大门打开来。

门后堆满黄金的桌子被照亮，一瞬间那光芒甚至亮过了烛光。

桌子后面端坐的黑袍人抬头看她。

当然少厌没能真正看到“他”正在看着她，对方的黑袍从头顶一直盖到脚底，五官都深藏其下。

他头上还支了一把很大的黑色骨伞，大到连面前的桌子都能遮住。

在那一片黑沉中，她感觉到在被人深深的注视着。

少厌把一封薄薄的信扔在桌上那一堆黄金之上。

里面装的是武林至尊白家丢失数十年之久的两张内功残页，当然也被悬赏了十几年，在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