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国公爷走了后，这尴尬的家宴，反倒渐渐缓了气氛，也算圆满。

午饭用罢，孟如绮和姜泽送老夫人回去休息，元玉则和姜易带那两兄弟去提前准备好的小院休息。

行至花园时，正遇上木香。木香见到元玉夫妇，笑着行了礼，方要起身时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三个人。她看见最后面的紫荆，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忙低头行礼。

紫荆见到她，也面色微变，但那细微的异样只一刹那便消失不见。在走过木香身边时，紫荆也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走在前头的元玉虽未看见后面紫荆的表情，却从木香的神情上瞧出了一丝端倪，这才想起此二人有旧。

“哎呀，瞧我这记性，”元玉停了脚步，对姜易说道，“方才还想着要给三弟妹挑些首饰布料的，竟走到这儿了才想起来。”

后面的紫荆听了这话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惶恐：“无妨的，大娘子不必为我费心......”

“诶！叫我嫂嫂便是了，都是一家人，可别生分了去，”不等紫荆说罢，元玉便回身笑道，而后朝姜易道，“三弟和四弟，就劳烦夫君带路去歇息了，我们妇人家家的，且还有的是话要说。”

元玉虽一向待人周到，姜易却也知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同人亲近。想来，她又有自己的考量，姜易便也未多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姜钊见元玉称呼他的爱妾为“弟妹”，言语热络却也不至谄媚，反倒显得热情大方，心下通畅了不少，方才饭局上曾有的尴尬还有之前有过的口角，一下就被他淡忘了。可他也明白这个之前还对着他牙尖嘴利的妇人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他们好言相向，但他立马就能找到原因来解释——一定是因为自己的弟弟不仅前途大好，还颇受父亲和祖母照拂，她才想要来交好。

比起他那大哥哥来说，这大嫂嫂倒算是有眼色的。姜钊又是得意又是傲慢地想着。

他微笑着看了看元玉后，朝紫荆说：“嫂嫂一片好心，你可别辜负了，听话，跟着去。”

郎君既发话了，紫荆便应了，行礼道：“谢过嫂嫂了。”

“木香，你去烹些茉莉香片来，”待送别了一众郎君，元玉对一旁的木香吩咐道，而后对紫荆笑着说，“我这女使烹茶的手艺可是一绝，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尝尝。”

紫荆看了一眼木香，勉强牵了牵嘴角，而后对元玉笑道：“好，听嫂嫂的。”

木香面无波澜，领命退下了。

待回到潜光居，元玉对霍香和小檀说：“你们去小库房里，好好挑些缎子首饰来给紫荆娘子。”

霍香和小檀相视一眼后，便领命而去。

待只有她们两个人了，在小榻上坐定后，元玉才轻握住紫荆的手，温声道：“先前老夫人虽没说什么重话，到底是有些下你面子。我瞧着你的样子，心里是有些不舒快吧？”

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心绪猜透，紫荆先是惊讶，而后又是慌张，怕她以为自己对老夫人不满，忙道：“长辈训话，我听着便是了，怎会有不舒快的地方。”可抬眼见元玉一双眼里，满是温柔的关怀，既能将人瞧个彻底，又好像能无差异地包容所有，她便眼眶一酸，忍不住将心里话都吐露出来。

“嫂嫂宽厚，能瞧得上我，我心里感激，”紫荆沉沉地叹气，有些酸楚，“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不大上得了台面的，不过承蒙郎君厚爱，才能在这府里有个名分。”

“只是清楚归清楚，平日里罩着窗户纸，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也是个正头娘子。一下教人戳破了去，心里还是不好受。”紫荆苦涩地说。

元玉听着紫荆的话，心里也沉沉。坐在她面前的，不是曾经籍籍无名的女使，也不是如今安富尊荣的侧室，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人罢了。

拍了拍她的手，元玉轻叹：“我懂得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既然挣出如今这番天地，就得风风光光站稳了，安安心心守好了。别人的眼珠子、碎嘴子，都只合该当耳旁风。”

听了这番话，紫荆不由动容。她感激地笑，却有些辛酸黯然地喃喃自语：“嫂嫂这样云尖儿上的人，竟也会懂得吗？”

这时，木香端着茶壶杯盏进来。紫荆见了她，便噤了声，只低头去看自己衣袖上绣的花样。

木香默不作声地将杯盏放好，又默不作声地拿起茶壶来斟茶。

若是换作平日，换作别人，木香一定会机灵讨喜地以这茶为话题说些什么，而非像现在这样僵硬死板。元玉看着木香，在心里暗叹。又该是怎样的前尘旧事，才让二人走至这般地步？

木香一言不发地将事情做完，便退到一边侍立着。

“尝尝吧，”元玉对紫荆笑道，而后端起茶盏，颔首轻嗅，“她煮的好茶。”说罢，便细细啜品着，淡淡的白汽掩住了面容上的表情。

紫荆拿起茶盏，手有些微颤。凑近了后，白汽带着熟悉的茶香钻入她的口鼻，甚至是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