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终
周殊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他看见青天白日之下,街上行人一如往常般过着自己的日子。
偶尔,会听见街头巷尾、茶摊棚下的议论。议论的仍是那篇诗稿,内容却变了,周殊听在耳中,思绪万千。
距离卫景和黎寻告别已过三日。
卫景执意要投案自首,希望能得到些处罚,也还挚友一个公道;但衙门不受理,黎家也不屑于此。
——黎家和卫家相争,要的是利益;衙门要是想判罪,需要有指控和证据。卫景什么都做不到。
他在衙门待了两天,等得官府的人不耐烦了,放任卫家来人把他们的长子抓了回去。但卫景不知何时找了人,在他被抓回家后,向全城人散布出了自己诗稿来源的真相。
到头来,除了闹出更大的乱子,他们的努力算什么呢?
周殊没法继续往下查,他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为了外人的事,把周家搭进去。即使他想查,又能查出什么?查到了又能怎样?谋反吗?
朝堂再怎么黑暗,也还是给大楚留了一副太平盛世的皮囊。他难道要掀开表面,让所有人都陷入动荡与恐慌?
不可能。
周殊无知无觉地走到豪纵间,照常要了个位置,看时间离入夜还早,只点了一瓶桃花酿并一份大方糕。
自斟自饮之际,回荡在雅间内的琴音忽然停了。周殊隐约捕捉到熟悉的话音,转到一楼,楼梯口正有人对郑轻衣和账房先生鞠躬。
抬起头,那人露出卫景的样子。
“卫景?”周殊走过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是你啊,周公子。轻衣先生和方兄与我有交,对阿寻也照顾颇多,我来见他们。”卫景说着,忍不住咳嗽两下。
“你家里人……”
“我和他们说清了。”卫景看起来仿佛已大彻大悟,人消瘦了,神情略显古怪,但精神比起几日前好了不少,“我不参加科举了。我在城里找了些店面,把我以前的一些想法卖了出去,赚到的钱足够我把自己从家里买下来。”
周殊第一次体验到那种别人对他的用词的怪异感受——那些个怪词好巧不巧地只听懂了一部分,所以格外迷惑。
从家里买下来是什么意思?
“以后……就当我也被他们一道逼死了吧。这笔钱足够还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听见这话,账房先生皱了眉头。他按住卫景的肩膀,扯开他的衣领,只见脖子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你干了什么?不对,这伤口似乎是……”
被剥开的绷带下是很明显的刺伤,看起来像是什么锥子一样又尖又细的东西。
卫景目光涣散地摇摇头。
“他们怎么会想害我呢?可能我确实是疯了吧。”他自嘲地说完,又对周殊拱手笑道,“多谢周兄先前救我出来,否则我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周殊摆手,神色黯然,“我也没做到什么。”
“周兄谦虚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周兄。”
“不必如此。”
“还是要的。”
账房先生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我没什么能力,但还是很有想法的。好主意也是值钱货啊。”
和卫景道别,周殊又回到楼上的位置。喝完了酒,吃完了糕点,太阳已经下山。他摸了摸怀里那块令牌,去了大理寺。
“我有事见周奉图周大人。”他出示令牌,向门口的卫兵说明。
卫兵进去通报,很快便回来引路。
周奉图这几日还是没回家,大理寺的工作十分繁重。自周奉图给他令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请进。”
周殊和周奉图隔着一张长桌对视,后者笑着对他一抬手,“你来了啊。先坐吧。”
周殊依言坐下,张嘴想问,“你——”
“我为什么让你去查这个案子,你是想这么问,对吧?”
周殊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周奉图会问得这么直白。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吧。我身在朝中,很多事做不了。那孩子,如果放任他留在那种地方,恐怕活不久。”
“那种地方?”周殊重复道。
“你应该看得出来,他们家里藏了些什么吧?”
周殊颔首。他知道卫家隐藏了些东西,但具体藏了什么,他就看不出来了。
周奉图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总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即使是柳丞相也做不到,卫家人却有这样的自信,也真是可笑。那可是引狼入室的大问题。”
“引狼入室?”
“不必担心。”周奉图不动声色地说,“他们自取灭亡罢了。”
周殊见他没再往下说,顿了顿,忍不住问:“我可以问你一些很敏感的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