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者
子时已过,街道上空无一人,城中的家家户户也早已熄灯入睡。
有些人却不在意这些,奔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周殊背着被他打晕的卫景迅捷地穿街过巷,在某个小楼的后门停下脚步,轻身跳进院落。
“咚咚咚!”
“刘大夫!刘大夫!”
周殊不管不顾地拍着门,边拍边喊,直到屋里有了动静才停下。
“来了来了!”刘大夫中气十足地回喊道。
不得不说,睡到一半被人叫醒是件很难受的事。刘大夫一开门,周殊便看出他脸上写着明显的不耐烦三个大字。
但刘大夫知道,即使是周殊,这个时间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什么症状?”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把他打晕带过来的。他的问题是脑子不清醒,原因我猜是他的境遇。”
刘大夫一开门便看见了周殊背上背着个人。天色昏暗看不清状况,他让开门,进屋点灯,示意周殊把人放在床上。他看了看卫景的脸色,抓住手腕诊脉。
“具体的呢?”
“这人是卫家的少爷,被家里人软禁了一个月,还洗脑了……”
刘大夫:“洗脑?”他抬手在卫景脑袋上找了一圈,“没有缝合线啊。”
“洗脑是说,卫景被人强行灌输了不属于他的想法。”
“哦。确实,一看就休息得不好。除了情志方面,其他的具体症状,你了解吗?”
刘大夫和周殊询问,加上手下的功夫,心里一点点明确了情况。不多时,手边的纸上已经写下了大段的诊断内容。
“解郁安神、疏肝理气……哎,总之慢慢调养吧。他这最大的问题是突然受了大的打击,肝气郁结,慢慢缓过来就好了,别让他再受刺激。”
周殊有些犯愁,“不瞒您说,我马上就得让他再受一回大刺激。”
刘大夫闻言瞪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着急?”
正犯愁的周殊把卫景和黎寻的事跟刘大夫说了一遍,然后为难地总结:“真的等不了啊。”
于是犯愁的人变成了周殊和刘大夫两个。
后者皱着眉,咂了咂嘴,“不怕。实在不行,我开点猛药护住心神,先过了这一关,以后再补回来。”
周殊点头表示明白,旋即又问:“他身上没中毒?”
刘大夫疑惑地反问:“什么毒?我没看出来。”
“……没事。”看来卫景遭遇的情况还不是那么糟。但与之相反,情况变得更复杂和危险了。
暗处埋伏着的危险,即使周殊能躲开,他们会不会冲着卫景去?
“——但是!”刘大夫见他走神,强调道,“这小子真经不起多少损耗了。他身上有相当明显的早衰之相:身体损耗过度从而衰竭,即使肝郁好了,受过损伤的身体也会大不如前。”
这段时间他受到的打击过大,有损耗也是情理之中。周殊对刘大夫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小半个时辰后,刘大夫抓的药煎好了。一大碗药汤灌下去,后者悠悠转醒,看见周围的景象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他肉眼可见放松了许多。
卫景坐起来对他们道谢,刚要下床,又被周殊按了回去。
“你先坐着。有件事,我得先和你说明。”
卫景看他严肃的表情,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周殊将自己拼凑出的事件全貌,按时间顺序给他讲了一遍。刘大夫时刻注意着卫景的情况,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又出状况,但后者出乎意料的平静。
“可以再带我去看看他吗?”卫景的声音像在梦呓。
“可以。但我实际上不知道他下葬的时间,也许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没关系。我……唉。”
卫景受了过大的打击,现在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周殊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转身半蹲在他前面。
“上来吧,我背你过去,能快一点。”
“有劳了。”卫景没有推辞。他现在脑子很乱,一会儿想起家人,一会儿想起朋友们,一会儿又想起刘大夫方才对他身体的叮嘱——
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他要去见黎寻一面。
周殊跑得很快,到衙门时刚到五更。给负责看守的官兵看过令牌,官兵喊来一个同伴,带着二人进到官府内部。
黎寻被安置在仵作的工作间里。
周殊把叙旧的空间留给卫景,在官府士兵的监视下翻阅仵作的工作报告。
再怎么看,报告里黎寻的死因仍是醉酒后突发心疾,死者也无法复苏。周殊放下报告,向远处监视二人动作的官兵询问黎寻的情况:“死者大概什么时候会下葬?”
“黎家人说今日午后来领回尸身,下葬大概在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