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功
一夜好梦。
次日卯时,周殊准时从睡梦中醒来。长久以来在这具身体内刻印下的、习武之人的晨起习惯,比什么闹钟都要管用。
卯时起床的同砚不在少数,研习武学与道学的需要练晨功,不必多说;经学、算学等“文科生”里,早起苦读之人约占了七成。远处门外早已隐约有了脚步声,灵敏的听觉将这些尽数捕捉送入他的大脑。
周殊躺在床上,双眼迷蒙地盯着天花板,先重新理顺了一下脑子里乱哄哄的记忆碎片。
他一直不喜欢做梦,梦是无序的、混乱的,梦里总会充斥着无数妖魔鬼怪,狰狞的黑影背负着火焰,森寒的光芒映在哪里,哪里便会绽开猩红与绝望。他也身缠火焰,在无尽的长夜中嘶吼。
此类噩梦在他幼年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造访,随着年纪增长才逐渐少见。但他还是不喜欢做梦。
“梦中的二十六年”松动了他的厌恶感,如今睡觉时,梦中的混乱却更进一步了。
两生的记忆,是赠礼,也是沉重的包袱。
躺了差不多十分钟,周殊再次理顺了自己的身份,想了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昨日说好的,不常熬夜的白宇潇可能今晨起不来,今早他得先去白宇潇那边看一眼,若是没醒,刚好可以喊他。
更衣束发,打水简单洗漱后,周殊对着镜子,审视着里面书生打扮的自己,再次肯定了自己是大楚的周殊。
每一个自己都是自己,每一段记忆都是真实经历留下的痕迹。合二为一有何不可?他深吸了口气,笑道:“早上好。”
书院不搞特殊化,皇子的住处也和普通世家子弟一个样。作为伴读,他的房间离白宇潇的不远,出门左转,不多时,周殊已然可以抬手敲门。
“六皇子,卯时了。”
“嗯,我这就好。”门内响起白宇潇还带着睡意的声音。不多时,白宇潇来开了门,面有倦色,但衣冠整洁,交谈间神思清醒,看起来在周殊来之前已经醒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到了演武场,白宇潇将练武的这身衣服稍微松开点,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想好晨功教我些什么了吗?”他问。
周殊板着脸说:“有点想法。”
“你打算教我什么?”
昨日,胡先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让白宇潇练那套拳,但周殊自己也能猜到几点原因。一是迷惑他人,用“假的”习武掩盖掉练习护身刀法的痕迹;二是进行力量与灵活性的锻炼,为当日的刀法练习做好准备;三来,拳法白宇潇再怎么学不明白,多了解一点也能多出一分实力,说不定什么千钧一发的时候,这一点对“套路”的了解上足以攸关生死。
“我是这样考虑的,”周殊单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揣在怀里支着手肘,“你明显不是习武的料子,咱们要练,就练点容易上手的保命技巧。护身的法子有的是,正经的得让先生教上三年五载,不正经的,就由我教你吧。”
“你要教我什么?”白宇潇一笑,似乎对他的说法感到有趣。
“自然是独一份的绝技!”周殊竖了个大拇指,自信地笑道,“《时代在召唤》!”
白宇潇笑容一僵。
“那是……什么?”
周殊一拍脑子,“不对。准确来说,也不只是这个。”他像个古板学究一样摇头晃脑地解释,“这一套功法名为《时代在召唤》,无甚威力,但用来活络筋骨是绝佳之选。你也不用背,我怎么做,你依葫芦画瓢照着学就行了。”
白宇潇似懂非懂地点头。
周殊:内心狂笑!
教白宇潇跟着他练广播体操,这事说来滑稽,但也有几分道理:广播体操的目的是强身健体,能全面活动筋骨,又简单易学,一些招式追根溯源还是从武术动作改过去的。如果体操白宇潇练熟了,还可以教他两套军体拳,比起广播体操,离武术更近一步。
广播体操和武术相比,动作更随意,若是将其投入战斗会十分死板。然而所有人都需要承认这个事实:动作连贯的广播体操动作看起来很有范儿。
身体核心稳定,冲拳、弹踢迅捷有力,身姿看起来挺拔又舒展——很潇洒。
练完了一套广播体操,周殊没什么感觉。他的身体和梦里的高三老师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练的白宇潇。
后者擦了擦顺着脸颊流到下颌的汗水,微微喘息。
“怎么样?”
“太……快了……”白宇潇苦笑,“我大抵……不是习武的料子。”
周殊回忆了一下自己示范的动作,放慢很多了啊……相对他以前在家里练晨功而言。
他心虚地干咳一下:“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多加练习就好了。这些入门的活动筋骨的功法没什么难度,以后我示范时配合一下你。”
“然后呢?”白宇潇气息平复了许多,追问,“活动筋骨,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