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小说”一词,本义为“短书”,历经数代,到大楚已经成了一种十分兴盛的体裁。
大楚的国民有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称不上骄奢淫逸,也算得了耽于享乐。
前朝统治昏聩无道,天灾降罪;而大楚的开国元勋在一场国难中拉起了反旗,振臂一呼,千人相助。那十余年的灾难里,大楚的子民死伤无数,男子为护家国,丧命者十有八九;纵是再怎么重视封建礼教,原本囿于后宅的女子也尽数站了出来,走上官场,走上抗灾的前线。
无独有偶,与之俱来的是许多旧观念的改变。经年水灾,依水而居的人们不再安土重迁,部分人不再以农为本、以商为末;科考原是三年一试,频繁死伤之下,地方每年可以自行举办两次乡试、上报各级后自行任用人才;因着朝不保夕、人命危浅,人们更愿意活在当下,不去考虑未来与后代。
灾劫过去了,但有许多改变被保留下来——例如女子除了军队,仍可以在朝堂任职、可以抛头露面地走在大街上。
再例如,现今繁盛的文娱行业。
离灾难彻底过去刚满三十年,直面苦厄的那些人,如今还健在呢。
周殊翻开这本《辰霄倾奇录》。倾奇一词他未曾听闻,似乎是作者生造而出,意指令人极尽惊异之辈。看书名,作者写的是辰霄书院里的怪才们。
他先看了一眼结局,主人公——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成了权倾朝野、流芳百世的丞相——看来是本爽文。
文采一般、故事平平,供他打发时间随便看看,再好不过了。
周殊斜靠在廊前看着小说。院子里摆满书籍画卷,和周殊瘫在一处,一起暖融融地晒着太阳。
“真好啊,好久没有这么悠闲了。”
他看着看着,放下书,对着阳光感叹:“要是有点零嘴就更好了。”
拜梦中的二十六年所赐,周殊在梦里当了好几年的高三老师,每天忙得要命。现在从梦中醒来,他的记忆不减反增,愈发鲜明深刻,仿佛全年无休工作了四年的人是身在大楚的他本人。
在梦里,他的学生们同样爱写小说,可惜他工作繁忙,没收了那么多,有幸读过的只有几篇。
那本他最好奇的!据说是全班同学都作为角色出场的西幻小说!他还没看呢!
想到这儿,周殊忽然好奇起来——这倾奇录所写的故事,会不会有人物原型呢?
周殊拿着小说躺到了太阳落山,待到他把今日晒好的书卷放回仓库,他先去找了胡先生。敲了敲书房门,室内传出老妇人的一声“进。”
推门而入,胡先生正坐在书房里,桌前对着她坐着的,是一身青黛色书生长衫的六皇子,后者正垂首思索着胡先生的考题,对周殊略一点头,便不再言语。
周殊一乐。巧了,省得一会儿再找他了。
“先生。”周殊对老人行了一礼。
“有事直说。”胡先生快人快语,“快该吃饭了,不要耽误时间。”
看来今天的胡先生确实心情不错,很好说话。
“嗯。”周殊严肃点头。吃饭此等人生大事,干饭人必须一马当先!他与胡先生对视的眼里顿时少了些敬畏,多了些同为干饭人的共鸣。
他从怀里拿出那本学生作品递给胡先生,“先生可否记得这本书是谁所作?”
“唔。”胡先生手指拂过封面上的书名,问道,“你怎么看了这个?”
“一时兴起。先生安排的任务,或许是有意想让我看到些什么?可惜小子无才,无意深入调查、了解更多。”周殊哂道,“先生也知道,若我有心去做些什么,这些年断不会刻意将才华浪费在玩乐上。”
胡先生笑着,对他的发言不置可否,“这本书是你们父辈那个年代的,当时书院刚刚建立。这本书是柳家的小姑娘所写。”
“柳丞相?”
“是她姐姐,真英皇后。”胡先生感慨,“这本书,还有其他东西,你可以放心去看。我有意让你察觉到的东西,不会给你添麻烦。如我所言,我只是觉得,放在那里被人遗忘,太可惜了。”
周殊默然,稍作思量后点头:“我信先生。先生信我吗?”
“自然是信。周予清教出来的孩子,不会错的。”说着,胡先生忍不住又瞄了两眼周殊额头上的红印。一看就是周予清那个老头训孩子留下的。
“先生让我做事,是因为上午?”
“瞧你。不知道才是好事呀。”胡先生把书放在桌上,推还给周殊,“因为糊弄着应付考核而略感疲惫,听说你这像我一样喜欢糊弄了事的小孩回来了,便一时兴起。这该说有关还是无关?”
她像个孩子似的,俏皮地对他眨眨眼,“看看那些人、那些长辈的热闹,多有趣?只要别知道太多就好。
“知道得太多,看得太透,这些漂亮的往事就变得没意思了。记住光彩就好,别去看那一地鸡毛。别去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