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像她,也像她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她不吝称赞:“画师的技艺自然是没得说。”
可越是像,何以止戈的顾虑就更甚。她存于世上已久,第一次受人之托不得不留下样貌。
若干年后,本该人老珠黄之际,她也仍然是这副样貌。只盼这副画以后无人问津,不然教人认了出来,于她而言,便是祸事。
“待我回去,将它裱装在卷轴里,”秦钟甚是喜爱地轻抚画纸,“收入我的画集册之中。”
何以止戈试探着问他:“画师执意要我入画,还帮了我许多,看来这终于完成的画作对你来说非同小可吧。”
颜料还未干透,他边说边将纸的两边压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这才直起身来跟何以止戈说话。
“当然,不是我自夸,我这般痴迷作画之人,为了一副满意的画最是豁得出去。你也不必介怀,一点小忙而已,日后还有想要我帮忙的事,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必定倾力相助。”
秦钟承诺会帮她,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方才心中闪过的毁了这幅画的念头也因为秦钟实在是个画痴,不忍心让他的心血付诸流水而不得不打消。
而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愈发觉得秦钟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何以止戈笑言,“多谢画师仗义相助。”
“这么客气做甚。”
日头西沉,风更冷了。
何以止戈与秦钟从梅林里出来,互相作别,便分开去往各自的所在。
论及一年四季,何以止戈是最喜欢冬季的。冬季天气寒冷,这副身体不用多加防护。
即使像中午那样吃一些入口却不知是何滋味的小菜,何以止戈也不用担心它会很快在身体里腐败。
她取下头顶的发簪,收回衣襟内。
今日已去过大理寺一次,再借口去一次怕是不成,何以止戈只能先回点香阁,再想办法。
如今古镜的肉身傀儡只是一具尸体,何以止戈猜想林江鹤会不会对肉身傀儡进行验尸。于是现出赤瞳,探得此刻肉身傀儡除了脖颈的勒痕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她夜里无须睡眠,发愁明天找个什么理由去见林江鹤,她想着明日要不就把食盒取回来,也算理由。
敲定之后开始削木头制作不倒翁。
翌日,她还未出门,要去见的人早早地带着几大箱子的东西来了。
何以止戈出门迎上去,“大人这是何意?我曾说不会收下赏赐的。”
林江鹤拎着食盒,差使人往下卸东西,“这是陛下赏下来的,命我送到姑娘这里,我岂有抗旨不遵的道理。陛下听闻你是一女子独居,生活多有不易,你就收下吧。”
这事能传到陛下耳朵里,何以止戈并不意外。只是,这真的是好事吗?
“是。”
林江鹤看何以止戈正在发呆,遂问,“何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
“大人里面请。”
“姑娘之功绩,林某如实上报圣听,龙颜大悦,于是赏下财物。”林江鹤落座,把食盒原模原样地放回桌案上,“人人都说无功不受禄,既然有功,你便安心收下罢。”
众人将装有财物的箱子搬进点香阁内,皆退了出去。
他打开一只小一些的盒子,放在何以止戈面前打开,里面摆满了瓷制的瓶瓶罐罐,“这里面都是对伤口恢复有奇效的药膏,你记得用,恢复差不多了也要多用几日,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何以止戈盯着他,“多谢大人。昨日,那个人死了,大人可曾有事?”
林江鹤的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他回看何以止戈,“我没事,陛下并未怪罪下来。我有一事要告知于你…你听后,一定要冷静。”
能让林江鹤这么紧张,恐怕不是一件小事,何以止戈正色,“大人请讲。”
“昨日早朝我向陛下奏秉了姑娘的英勇之举,夜里陛下亲眼见到了秦画师的画像,”林江鹤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滚动,“说是…是…对你一见倾心,要纳你为妃。”
画像!
昨日下午秦钟才刚画好的画像?!
何以止戈蹭地站了起来,话音颤抖:“大人知我心有所属。”
林江鹤静默片刻,“我知道。但陛下执意如此,过几日便会下旨,我改变不了什么。”
“当真如此吗?”何以止戈一哂,“那大人是希望我入宫,还是希望我不入宫呢?”
“……”
回应何以止戈的是林江鹤的沉默。
“贵为大理寺卿都说陛下的旨意无从更改。我一介百姓人微言轻,好像不论如何反抗也改变不了什么。若我抵死不从呢?”何以止戈神情坚毅,是真的做得出,“大人你可会心疼?”
林江鹤也慢慢站起来,他的声音低低的,“不要做傻事。”
“我说得出,便做得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