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赏画。
王杓一进雅间,就和两个哥哥咬耳朵,怕不是这画有问题。大哥王枞对着画仔细推敲,觉得纵不是正品,也当是哪位大家的临摹之作,如果价格合适,买了也不亏。兄弟几个这边正商量,梅老爷来了。
梅老爷自报名号后,先认出了高个的那位是王尚书家的大公子,忙行礼赔罪。再细看案桌上的画,此画线条大气圆润,观音慈悲坚毅,是难得的佳作。
但这画的正本藏在自家库房呢,左右品鉴,才觉画里缺了一分阎立本独有的刚劲。且落款印章虽是老泥,但气味稍重。能临摹还能悄悄放进铺子,不是梅浩那小子还能是谁?
富玉堂从不卖假画,此刻梅老爷对这独子是又爱又恨,差人将正本原画取来,一并把那小子也喊来,将事情和几位公子摊开说明。
两幅画并排成列在书案上,几不能分辨真假。王家三兄弟看的啧啧称奇。
一个瘦得麻杆似的少年,立在梅老爷身边,并不见被抓包的窘迫,反而偷偷观察几位客人的反应,眉目间隐隐得意。
得知是梅浩所画时,王杓简直难以置信,那老练的笔力和画功竟然出自眼前的孱弱少年。连天资聪颖的王枞也深感高世之才倍出。
梅家本就实诚生意,更不敢得罪尚书家公子,梅老爷当下将正本原画奉上。双方几番推拒,最后王枞代弟弟谢绝了梅家要送的正本,只收下了梅浩的临摹画作。
除了哥哥王枞,王杓还没遇见过如此英才,一时新奇又崇拜,常常来书斋看梅浩作画。而梅浩也因王杓的慧眼独具,引为知己,两人惺惺相惜,迅速结成好友。
可巧第二年两人一同进了白鹿书院,同吃同住地又做了三年同窗,这情谊已亲似若手足。
现如今,当年的“神笔”梅浩,已经是京城鼎有名气的书画家了,雪里红的作品一出,王公贵族争相收藏,上门高价求画的更是源源不断。
才走近后院厢房,就听见嗤嗤的研磨声。
王杓对窗喊了声博远兄,立马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几瞬间就见梅浩从屋里奔迎出来。
青年身姿瘦长,约比王杓还高出半个头,因为人瘦显得衣服更空荡。
“好小子,进士及第,大喜啊!哈哈哈~”梅浩激动地一把揽过王杓,在其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哎,哎,梅博远,你轻点!”嘴里虽抱怨着,但王杓脸上不自觉挂上傻笑,也搭上对方肩膀,两人互相揽着走进书房。王杓大半年没来,一进这书房,便觉得新奇万分。
原先的书桌被挪到南窗边,屋中新添了一张长五尺宽三尺的梨花木长桌。桌案上摆着大小研钵、各种瓶瓶罐罐和绚丽多彩的矿石。
王杓瞧着桌面上四散的彩矿粉末,拉过梅浩的手一瞧,倒吸一口气。果然那手上青青绿绿,指甲缝青黑青黑,袖口不均匀地粘着染料。
“大吉,快看我衣服。”
“少爷,有,好大个绿掌印。”大吉说着,并迅速地退后几步。就瞧见他家少爷双手在桌面上抹了抹,就往梅少爷的脸上呼去。看着两人孩童似的围着长桌打闹,大吉摇摇头,转头出去打水了。
一番笑闹过后,两人乖乖地洗手净面,清爽、文雅地喝上了伙计送来的茶饮。
“博远,明日家里办宴,你带嫂嫂一起来。”王杓从袖中抽出请帖递出。
梅浩接过帖子,看了看,颔首道:“关了大半年,这字倒是有所精进。”
王杓无甚欣喜地摆了摆手,瞧见对面墙上挂着的松鹤图,眼睛一亮,笑嘻嘻道:“贺礼呢,也别太麻烦了,前次来时你不正在画松鹤图嘛,照样来一幅就行。”
“嘿,你这算盘珠子打得皇城内都听到了。不过,”梅浩见王杓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失笑道“这贺礼原是去年就备下了,今年可算是派上用场。我以为还得多收几年呢。”
“实在是运气好,谁曾想竟能赶上恩科。实实在在地关了大半年啊,整日里背书、写文章,关的我到现在都觉恍惚。”想想这大半年过的日子,王杓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泪。
“辛亏你考上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李元巨那一伙人在聚音楼里几番当众笑你,这皇榜一出,咱们看看谁的脸肿。”梅浩说的李元巨是右丞相李越的三公子,都是白鹿书院的同窗,但两伙人是天然的对家,互相看不顺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幻想到了李元巨得知王杓上榜时的嘴脸,笑的分外畅快。
王杓现在是一身轻松,又在家憋了大半年,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拉着梅浩回到大桌案前,听梅浩细说新近研究的彩矿,试了试已调试出的几种新色,觉得趣味盎然。
趣谈了一下午,临走时选了一小块青金石,绚丽的群青之色,似被封印浓缩的一汪碧波,在光下尤为璀璨。王杓将这颗彩矿用帕子仔细包好,递给大吉,道:“找个盒子仔细装好,送去给魏五小姐。”
梅浩在一旁啧啧两声,“你小子,借花献佛倒是用的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