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困境与父女离别
驴车,再没钱的就只能徒步背起家当。”
看着眼前的无助,女孩喉头酸楚,她强自镇定,用阿语问巴德先生:“这里可以保障基本的生存吗?”
巴德先生沉重地摇摇头,“NO,目前水和食物都无法得到满足,我们已经向维和部队发出了求助申请。”
任安宁:“那么多人受伤,医疗方面呢?”
巴德先生挑眉耸肩,表示无奈,他说:“同样的,也只能向维和部队求助,因为我们的医院被炸了。”
忽然,任安宁看到不远处的高台上,一位父亲怀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眺望远方,小女孩一两岁的样子,穿着粉嫩的小裙子,她的洁净无瑕与这个拥挤杂乱的地方格格不入。
任安宁拜别巴德先生,和大志一起前去采访。
离得近了,任安宁才发现小女孩还咬着奶嘴儿,她简直像是从童话世界里走出的公主,皮肤白皙,金色头发卷卷的,自带漫画般的长睫毛,湛蓝色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而她的父亲穿着军绿色的裤子和T恤,头上裹着白色纱布,纱布上沁着鲜血、沾着泥污;左半张脸整个红肿,应该是被炸起的碎石滑伤;胳膊上有一大片伤,红滋滋地溢着鲜血。
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指向远方,喃喃地在和女儿说着什么。
经过简单沟通,任安宁得知女孩父亲名叫艾伯,在纳卡经营一家咖啡店,本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任安宁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问:“胳膊怎么了?”
艾伯平静地说:“被炸伤了,昨天上午炸的,诺娃的妈妈也死于那场爆炸。”
任安宁心里咯噔一下,她难以置信,“诺娃的妈妈?这位漂亮小公主的妈妈吗?”
艾伯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双眸填满哀伤,“是的,诺娃的妈妈,她死的时候浑身是土,脸也是黑的,鼻子眼睛里淌着血,恐怖组织为什么要炸我们?为什么?诺娃就在她的怀里,是她用身体护住了诺娃,我爱她,她是一位伟大的妈妈。”
说完,艾伯抱着女儿亲了一口,而女儿抱着爸爸的脖子,嘴巴咕哝咕哝地嘬着奶嘴,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着。
任安宁想:艾伯一定是一位好父亲,炸弹无情,他从废墟里扒出爱人和孩子,面对爱人的离世,他该是怎样的绝望?而此时,他满身污泥与伤痕,却为了让逝去的爱人放心,把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
漫天满地的废墟狼藉,他要他的女儿做冰清玉洁的小公主。
任安宁觉得一句“节哀”太过轻飘,可她也只能说句“节哀”,然后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艾伯面对大志的镜头,眼神坚毅,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秩序成为混乱的时候,就不得不用混乱来维持秩序,拯救秩序了;我要去战斗,为我的妻子去战斗,为我的女儿去战斗,我要将来有一天,这片土地能有阳光,有绿草,有充足的食物,有干净的水,有书有本有知识,我的女儿能平静地坐在教室里学习,能快乐地在游乐园里奔跑。”
任安宁:“可是战斗就会有牺牲,你的女儿也可能会没有爸爸。”
艾伯淡定,仿佛这是一条必走的路,“当然,如果能生,谁愿意死?可这偌大的世界如果容不下一张书桌,那就是全世界所有成年人的错……所以,我只能把女儿托付给我的母亲。”
就在这时,不远处吹起哨声,艾伯向大志点头示意,然后对任安宁说:“抱歉,我要走了。”
说完,他抱着诺娃走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手里拿着一个小被子,小被子上染着干涸的血。
在她接过诺娃的那一瞬,诺娃放声大哭。
她的奶嘴儿掉在地上,仿佛艾伯的心脏‘嘭’地摔碎。
艾伯走出两步,又疾步回来,紧紧抱住诺娃。
他心痛如绞,不停地亲吻着女儿,两行热泪滚下,全然没有了接受采访时的平静。
艾伯知道,自己在和女儿做最后的告别。
离开漂亮、乖巧、可爱的小女儿,他就要奔赴战场。
为了家,为了妻子,为了女儿,为了这片土地的未来去战斗。
小女儿埋头在父亲的怀里,无措地哭泣着,她抬起头,稚嫩的小手轻轻摸着父亲的脸,摸到了满手热泪,她揪紧父亲的衣服不肯放手。
谁说孩子感受不到哀伤和离别的?
艾伯把小女儿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一遍又一遍,他对小女儿说:“宝贝,不哭了,不哭了,要等爸爸哦,爸爸明天就回来......”
临走前,他在给女儿希望,也在给自己警告。
小女儿又抱紧他的脖子,哭喊着被奶奶抱过去。
艾伯从怀里掏出一盒牛奶递给奶奶,然后转过身,大踏步朝集结地走去。
他步履坚定,背影伟岸,逆着人群,朝远方前进。
他明知道会死,明知向前无路,他还是要用血肉给孩子们打起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