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到了后半夜,雪累了薄薄一层,两人才回来。
雪下得不停,不算大,但深夜带雪走在路上,寒气透骨。
沈佳禾牵着卿荷,卿荷执着早已熄灭的灯笼,两人从巷子里的一处小门进了府。
府内寂静,才掩上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咳嗽。
沈佳禾警觉地往声音的方向寻去,而那边的人似乎也发觉到了她们的存在。
“谁!”
一束灯光从远即近,当烛光打在两人身上时,沈佳禾也看清了对面的人。
是齐芸,身边跟着她的大丫鬟金钏。
今日小年,原本老太太备了饭菜,打算一家人在一块吃,沈佳禾吃了几口便回来了,而齐芸夫妻两,一个处理铺子年关事宜没回来,另一个则借口身子懒惰,也没过去。
却不想,这深更半夜的,齐芸也不懒了,挺着肚子还在外面闲逛。
齐芸看见是沈佳禾,脸上也同样露出吃惊的表情。
“弟妹?你这是……”
金钏将灯笼提得更高些,刺眼的光亮照到了沈佳禾身后的卿若的脸上。
看见卿荷,齐芸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但好在并没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把话说完:“从外面回来的?”
齐芸主仆二人的目光来回,神情变了又变,不知又在思虑着什么。
大抵,又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沈佳禾赶紧打断她们:“只是觉得闷了,出来逛逛,没想到在这碰见嫂嫂了。”
齐芸凤眼微眯,余光瞥了眼卿荷手中熄灭的灯笼,显然并不信这借口,但也不拆穿,只是客套地回她:“原是这样,只是这大晚上的,又下雪,弟妹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染了风寒,等二弟回来了,可就得心疼了。”
“确实觉得冷了,正打算回去呢。”沈佳禾又问道:“嫂嫂怎么也这么晚出来?”
“害。”齐芸的指甲叩着铜制的手炉,她道:“方才觉得身子难受,便也出来走走。”
沈佳禾无心思虑这话真假,只觉得身上越发寒冷,客套两句便赶紧带着卿荷回去了。
只是回去时,还隐约听到了齐芸金钏的对话。
“夫人现在要回去吗?”
“……再等等吧。”
“这手炉都不暖了,奴去替夫人换……”
显然,齐芸并不是单纯出来闲逛的。
但她就在等什么,沈佳禾也无心探究了。
因为第二日,齐芸一语成谶,沈佳禾真真就染了风寒。
天已大白,沈佳禾仍不愿起床,浑身乏力得紧,又是头晕目眩,便是睁开眼,也觉得头疼得厉害。
隔着屏风,帛槐与几个丫鬟小声的说话声,在此刻听来,沈佳禾却觉得吵闹极了。
“你们可知,昨夜大夫人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今早就犯了风寒。”是帛槐的声音。
“哎?等什么?”
“等大公子呗,昨儿大公子一夜未归,今早天还擦黑,门房才瞧见他匆匆回来。”
“为什么呀?一夜没回来呢?”
帛槐“嘘”了一声,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跟你们说啊,可别告诉别的院子了,我听大夫人院里的人说,大公子啊,似乎在外头藏了个姨娘,嘘,好几个月了,怕大夫人身孕,一直没敢带回府。”
“真的啊,大公子看起来也不像滥情的人啊……”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私语声,越是含糊不清,越是听得头疼。
沈佳禾将手背覆在额头上,总算忍不住开口唤道:“帛槐……帛槐!”
一群人的话题瞬间安静了,帛槐扫开围作一团的丫鬟,赶紧绕过屏风进来。
“夫人。”
“让她们都出去,吵得很。”沈佳禾仰面闭眸,声音也有些沙哑,才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帛槐察觉出不对劲,赶紧凑过来,用手试探沈佳禾的额头。
“好烫,夫人不舒服,莫不是染了风寒?亏我们还只顾着在外面讲话。”帛槐赶紧吩咐下去:“夫人病了,快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再让厨房做碗姜汤,都动快些。”
这下更吵了,沈佳禾眯着眼睛看屋内进进出出的人,只觉得脑子更疼。
来了大夫,开了方子,又吩咐下去煎药。
不知过了多久,药才送来,帛槐喂了下去,又掖紧了被子。
沈佳禾睡了一觉,捂出了一身汗,头晕这才好些了,醒来时,只剩下卿荷在身边了。
“醒了,好些了嘛?”卿荷的手伸了过来,摸了摸沈佳禾的额头,松了口气。
“还好不烫了,昨天晚上就该早点回来的。”
沈佳禾刚想说“没事”,卿荷却突然走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喊道:“玉笺儿,烧点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