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吴越赤城山,赤城宗仙府隔断红尘。
开阳尊闻安澜一身家常的赭色长袍,独自坐在书房里查阅一份礼单。
陆漫行是闻安澜的徒弟,也是金陵侯爵之家的公子。他的婚事会在金陵的陆府操办,赤城宗的师父师兄,也将作为自家人出席婚礼。
爱徒将要成亲这种人生大事,闻安澜自然也不会小气,早就提前让人精心准备贺礼。
今日初步拟好的礼单送到案头,他十分认真地拿在手里看了两遍。
门帘一动,飘进一缕寒梅的暗香。与香气一起入屋的,是玉冠朱袍的闻非泛,神采飘逸秀色夺人。
“爹,您找我?”
“嗯,非泛,漫行要成亲了,这是爹命人拟好的礼单。你俩从小一块长大,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最清楚。你帮爹看看,这些东西可还合他的心意?”
把那张礼单递给儿子时,闻安澜又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之前爹还想着你和卿云歌可堪婚配呢,谁知到头来却是漫行抱得美人归。也罢,反正她到头来还是嫁给了赤城宗子弟,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
闻非泛一边接过那张礼单,一边有些理解无能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漫行怎么回事?居然看中了这位刁蛮任性的卿大小姐。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闻安澜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非泛,你虽然比漫行大一岁,但是某些方面你比他开窍开得晚。所以你现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被卿云歌吸引,不过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三个月前,陆漫行和闻非泛一起返回赤城宗的途中,对师兄告知了自己在杭州与卿云歌互生情愫的事。
当时闻非泛惊讶到了极点,脱口而出地问:“啊!你怎么会喜欢上她了?”
“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卿云歌可爱吗?闻非泛感觉自己和陆漫行谈论的女子,似乎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师弟既然已经心仪于她,他也不会情商低到再在他面前数落她不好。
“好吧,你觉得可爱就行了。”
“师兄,这趟回到隔断红尘后,我会先向师父禀明此事,再去君子庐向云梦泽卿氏正式求亲。”
修真界的男婚女嫁向来如此,只要一对年轻的小儿女彼此钟情,男方就可以去女方家登门求亲了。
人生苦短,只争朝夕,谁也不会拖拖拉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闻非泛听得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犹记得陆漫行刚来赤城宗时,还是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动不动就哭鼻子吵着要娘亲。一转眼十二年过去了,如今的他都要准备娶亲了。
陆漫行七岁拜入赤城宗门下,那时候闻非泛也才八岁。
两个小屁孩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一起练功,这些年来,一直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不分彼此。
如今陆漫行长大成人还有了娶亲的打算,闻非泛不是不替他高兴,但也有一些失落。
毕竟以后师弟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经常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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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浮山,飞云顶。
虽说岭南一向气候温暖,但是隆冬时节,连日的寒风冷雨让飞云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冰挂雾淞。
山巅上的草木全部被冰包裹着,晶莹剔透如冰雕,宛如一片纯白仙境。
这片寒冷的冰天雪地中,一袭青衫的秦忘情,正在孜孜不倦地练剑。
那张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纹的少年面孔上,往日那份有些毛糙的稚气已经褪去不少,一双曾经明朗爱笑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江峰青的死,让十六岁少年一夜之间长大了。成长有时候与年龄无关,而是由经历来决定。
秦忘情现在每天练功的时间增加了两倍,也练得格外勤奋,不知疲倦。
弥紫君杀死师兄的这笔血海深仇他一定要报,所以拼了命地努力练功,这样将来才有能力为师兄报仇。
“忘情,别练了!你已经练了很久了!”
银妆素裹的飞云顶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人影。白须白眉白发白袍,如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秦忘情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一边对着路长歧行礼,一边道:“师祖,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注视着已经筋疲力尽却还要强撑着继续练功的秦忘情,路长歧一字一顿地问得缓慢而有力。
“忘情,你忘了我当初为何赐你这个名字吗?”
沉默片刻后,秦忘情有些茫然地轻声开了口。
“师祖,您说忘情是有情而无累,可是……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
“对,忘情不是无情,是有情而不为情所困,深情却不为情所伤。忘情,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除了生离就是死别,这就是人的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