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
簪花宴这一日,承徽早早就起了,由着霖芷折腾她的头发。如墨一样秀发有着上好的色泽,霖芷侍奉承徽多年,后来又被承徽安排到兰嫔身边帮忙处理宫务,最是妥帖不过的。最值得称赞的是,霖芷挽发的手艺无出其右,便是苏月这样一个玲珑心思的人,也不住的称赞。承徽也舍不得这样好的手艺,待到兰嫔基本掌握宫务之后,便开口把人要了回来,如今霖芷待在永安宫,也时不时被兰嫔叫过去帮忙,得闲的时候少之又少,婉星时不时酸溜溜的打趣她是个大忙人。
今日为了满园的春景,承徽并不打算打扮的太庄重,算起来,今岁过去,她也不过二十出头,虽说放在寻常人家,应该也是做母亲的年纪了,但比起今日这些女孩子来说,她也大不了多少。承徽心里想着,也不想落了下风,自然不愿意穿那些死气沉沉的颜色。
霖芷素来心思细腻,不必承徽开口,就替她备好了鲜亮的衣服,绯色的直襟窄袖上衫绣着些许细小的花朵,一件十样锦下裙绣的是寿带月季的花样子,一圈极为细致的番莲花边密密的坠在裙边,莺儿黄的绉纱褙子袖口和衣襟滚边上缀满了崇明鸟和茱萸的样式,金红和火赫的丝线掺着一点金银丝的滚针,虽然不算多华丽,但透着满满明亮鲜活的气息,连带着承徽脸上的笑意都增多了几分。
想着今日的情景,霖芷给承徽堆了个饱满平整的云顶髻,留出两缕编成辫子,和其他理顺的长发一起,用百花团起的银饰束起垂髻,再簪上一些琉璃玉石做的蝴蝶花簪,留出今日簪花的位置,配上一对三彩玉珠耳饰,就算结束了。玉石素雅,蝴蝶娇俏,衬的承徽原本就雅致清冷的面庞格外素净,更多添了一点闺阁女子的柔美。
等到承徽坐着轿撵到了御花园东南角的时候,她并未下轿,而是略微沉思了一下,转头对苏月吩咐道:“你先去,陪在贵嫔身边,告诉她不必来给孤请安,孤先去瞧瞧这些贵女。”苏月明白她的意思,低身先进了雕花石门。
今日秀女进宫,为了方便,是从宫城北面的神武门的侧门进,由内侍引路,过顺贞门,绕过乾安殿,到千秋亭落座,因此并不会在路上遇到承徽。今日她装扮的素净,这些女孩子也未曾见过她,便想着,装作是今日受邀的贵女,以便探查这些人的品性才情。在承徽看来,入宫为妃者,相貌还是其次的,若是德行有损,善妒好斗,免不了要升起事端。争风吃醋、斗气夺恩也就算了,要是做一些联结前朝、戕害皇嗣的事情来,免不了会有动乱国本的危害。若是承徽精心挑选的后妃里,出了前朝胡太后那样的妖女祸乱朝纲,承徽宁可宫里少几个人,免得将来要跪在奉先殿里,向先皇请罪。
抬眼去看,御花园里满是春色,除了园子四角原本就种着的桃梨杏樱外,又添了许多花房新培育的名贵品种,大满贯、短柄山茶、白山茶、乌金耀辉、粉面桃花、豆绿挤满了青石路的两侧,连千秋、万寿两个亭子的案桌上都摆上了碧瑶、碧玉,真算得上三步一色,五步一景。兰嫔坐在上首右侧的位置,细细打量着一盆修剪精致的独占春。
兰嫔原本是不懂这些的,但先帝酷爱花草,先帝后宫也多有女子心爱于此,兰嫔侍奉过的太妃,就偏爱兰花,苏氏侍奉她多年,也学了好些技艺。这盆独占春难得,上京原不是独占春生长的好地方,花房工匠养了好些年才得了些好的,苏氏有孕后,承徽便挑了一盆赠给她算作贺礼。独占春枝叶茂密,花朵丰满硕大,花气袭人,苏氏素来喜欢,想着今日必然春景娇俏,便带了它来,也挣一分青眼。
承徽瞧着苏月上前给兰嫔请安后耳语几句,便放心走了进去。千秋亭里坐着几个女孩子,言笑晏晏,为首的一个穿着鲜红的衣衫,眉飞色舞的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承徽走上前去,听她说着自己昨日新得的一对赤金缠丝八宝手镯,镯子上的八颗宝珠,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璀璨夺目。承徽走近,找了个空着的地方坐下,看着一群明媚的女孩子说笑。
“瞧,宋姐姐头上这个簪子,真是好看。”一位紫色衫子的女子,朝着红衣姑娘恭维道。承徽顺着她的话看去,宋姓姑娘头上戴了好些金灿灿的首饰,一时竟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哪一支簪子。
正愣神时,一个穿着嘉陵水绿金丝软烟罗的女孩子挤到承徽身边,“姐姐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吗?”
承徽摇摇头,偏头去看她,瞧见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她是吏部宋大人的幼女,闺名叫含珠,姐姐不认识她吗?”
“她怎么了。”
“宋姑娘素爱金饰,满京城的诗集马会,总能看到她的。”女孩子身边的姑娘塞给她一个牡丹卷,“这是什么地方,少说些。”复又对承徽笑笑,“姐姐别见怪,梁家妹妹素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我叫崔景成,博陵崔家的,这是梁妹妹,游骑将军梁永隆之妹。”
“姐姐叫我泽之就好,梁泽之。”承徽点点头,“我知道你,梁小将军如今掌管外皇城禁军,很得陛下重用的,泽之妹妹看着也有将门虎女的样子。”
“姐姐别笑我了,”梁泽之听到承徽夸赞自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