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

在看到宁宸之前我没想过他会这么狼狈。

眼前的男人身上还是那天的青袍，双手被绑在架子上，颓败地跪在地上，四肢都有些扭曲的瘫软着，满脸脏污，和初见时那胸有成竹风光霁月的样子一点也不沾边。

大概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宁宸抬起头看了过来。

饶是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对上他双眼的时候也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忍不住抓紧了一旁的平烟。

然后我就听见他一阵轻笑。

「你还是这样怕我，我已经武功全没了，如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没什么好怕的了。」

声音里是说不出的颓废。

可我觉得他不配这样，他叫我永远失去了林衍，又夺走了我的贞洁，千刀万剐都不足够。

我松开阿烟走过去蹲下，眼里带着些笑意对上了他的眼睛，「你怎么不明白呢，我不怕你，那是恨啊。」

我看见他的瞳孔缩了缩，随后近乎狼狈地避开了我的视线。

「你把剑刺进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点愧疚？他并没有亏待你，宁宸，你有没有心？」

宁宸的却突然笑得有点癫狂，「愧疚？我一点都不，我反而高兴得很啊，那把剑刺进去的时候，乔暮儿，你猜我怎么想的？我想着，终于...唔...」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我气急，匕首捅在他的腰上来回翻转，咬牙切齿地骂他「畜生」。

他明明疼得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只是对着我轻笑。

果然不是人。

我怕再跟他多待一会儿会忍不住一刀给他个痛快，匆匆拔了匕首就带着平烟走了。

「姑娘，您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平烟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我，带着些疑惑。

我回身对着平烟笑，「他那一剑，搅得我到如今不得安宁，一刀将他结果了也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掉下来了。

平烟着了慌，拿着帕子就替我擦眼角的泪，半哄着我回了帐子，我觉得有点好笑，也就听她的话睡下了。

我做了个好香的梦。

梦里林衍来找我，带了包绿豆糕给我吃，我吃得满嘴糕渣，他就笑我像只偷腥的猫。

我假意着恼地不理他，他就赔着笑来哄我，连哄带骗地我就到他怀里去了，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拿着帕子在给我擦嘴了。

我咂巴咂巴嘴说绿豆糕真好吃，他说想看我跳采薇了。

他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把古琴坐下开始弹，我也就笑吟吟地舞了起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不经意间扭头，却看见林衍慢慢远去了。

我伸手想抓住他飘起的衣角，却抓了个空，他像虚影一样晃了晃，只是冲我笑。

「你去哪啊？怎么不带我一起？」

我扁了嘴，委屈地看着他。

「别哭，暮儿，下回我还带绿豆糕来给你吃。」

他一下就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地上摊着张满是糕渣的油纸。

我睁开眼，心里难受的紧，脸上也凉凉的，我伸手去摸，却发现眼泪糊了满脸。

有一缕光透过帐子照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