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两全法
虞渊之内,枕清风瞧见瞬身入界的来者,急唤他。
翻身起,正接住倒飞而来的苍蓼。
抬首,青龙已醒,一口神息将小狼困于其中,枕清风辅其旁,却发觉他们的神力在被吾与尽数吞噬摄去。
“正神的元神尚未离开鬼仙……”,苍蓼伤得不轻,挣扎着站起,“本欲强行制其魂魄,可所有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未见其伤,反到全部为其所纳”。
“鬼仙之力,以天地为源”,林断向吾与走过去,“混沌元初,可镇不可灭”。
苍蓼见他就那么不设防地过去,抬步便追,却是灵流顿乱,脚下一错,跌了下去。
林断手掌虚空一托,又轻轻一划,指尖几道青色神力灌入苍蓼体内。
生机之力,沁凉如春雨。气息渐稳,内伤竟已痊愈,苍蓼心下惊骇,“你是……”
“鬼仙既生,便与天地同寿,纵是驱散了它的魂魄,只要天未倾,地未陷,神犹在,鬼犹存,它便会再现世间”,林断抬手,探入青龙神息之内,手掌抚上吾与的背,“它是因神鬼之力剧烈相冲之下阴阳相合而生。所谓混沌元初,天帝,便是如此”。
苍蓼怔怔地瞧着他,思绪浪翻潮涌。
“你早知苍冥拿走了它的神识是不是?”,枕清风怒目,“为何还要为它聚魂?!故意而为之么?!”
吾与忽地转身,森森獠牙咬住了林断的手指,神力自伤口涌出,淌入小狼体内。
“撤手”,林断道。
枕清风向后一退,收了神力,仍是瞪着他,“想不到泰然如你,这分身却是如此妄为”。
“分身?”,苍蓼已有猜疑,只不敢定论,“何者分身?……”
“你终究,是要弃它了”,枕清风沉声道,似责又似叹。
林断无言。
“凡界短短二十余载,便是它向你所求么”,枕清风轻轻地。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苍蓼忽然发觉,自己所知,全然无法解得眼前所见。
“天帝镇青龙于此,曾言若要离开锁龙阵,只有两个法子”,枕清风道。
“两个法子?”,苍蓼诧异,“若青龙正神亦无法脱出阵法,谁还会有第二个法子?”
枕清风道,“你只想得到破阵,却想不到解阵么?”
“锁龙阵为天帝所设,岂非只有天帝可解”,苍蓼迟疑着道,“莫非还有旁者……”
“既是只有天帝可解,又何来旁者?”,枕清风又道。
既无旁者,“天帝,会解开锁龙阵?……”
枕清风并未否认。
苍蓼怔了怔,旋即正色道,“勾陈正神,我知你耽于凡界太久,多少沾染些凡人脾性。但此处并非天穹谷,你我不再是那凡界师徒,眼下更非玩笑之时”。
“在你眼中,我是个爱玩笑的师父么?”,枕清风苦笑,颇有些无奈之意,“第一个法子,便是青龙以自身之力,挣开锁龙阵,只是阵法入契,若要挣脱,便要以契为祭”。
“这契,究竟是什么?”,苍蓼再问。
枕清风依旧没有给他答案,“第二个法子,便是天帝允诺解开锁龙阵,只要青龙肯交出一物”。
此间种种,苍蓼已猜出谜底,“鬼仙?……”
枕清风不置可否。
苍蓼骇然,“在旁者眼中,鬼仙岂非已魂飞魄散,天帝怎会知晓它犹在世间?”
枕清风抬眼,“你以为它为何为天帝?混沌元初,源自天地。世间万物皆为其感”。
“天帝,是要正神作选择?……”
你曾守护之物,终会被你所弃。
“若要弃它不顾,何至于七万年不肯挣脱锁龙阵?!”,苍蓼向那青色的巨影抬起头,目中悲色,“可如今你竟要……究竟所契为何物,能要你如此决断?!”
林断撤手,神息散尽,吾与向上浮去,愈来愈远。
苍蓼看到,林断的双瞳,耀目烁金。
西极山之巅,神鬼两力彼此融斥着,妖氛鬼雾已被其吸食殆尽,山间又是一片清明。
衣袂于狂风中翻飞,苍冥立于云翳之下,仰头望着吾与,双目是血一般的颜色。一声狼啸,那阴阳合力破开风云,撕开了天穹之界。
三十七根天柱拦腰而断,巍峨神殿轰然倒塌。
那天,自数万年之后,再一次地震颤。
那神,那仙,如凡人一般,畏惧,憎恨,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