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夜逃难(下)
刻不受折辱,阿爹阿娘夙愿就是回到故国。”联想到匈奴种种卑劣行径,我越说越气愤,“我们一家人宁死也要回家。”
“你们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细作呢?”侯官顾虑最深的便是这点。
“唯有一死才可证明。”我举着拳头,字字恳切,“我才十四岁,阿爹阿娘已年逾花甲,全家在大汉朝毫无根基,匈奴会派老幼三个无用之人来做细作?我们一家走了三个月才走出雪原,一路无饱食之餐,若我是奸细,又何苦如此受累?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杀我开膛剖肚,看看我肚子里的败草雪水。”
“这……倒也不必……”侯官被我言语一激,倒也不再逼迫,改而说道,“如若你们拿了名籍和传策,又要去哪里?”
“哪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守长城。”我斩钉截铁回答。
“丹心,你小子年龄不够,先留下屯田,等到仲秋八月,再为你们上名籍。”侯官主动唤我,已经打消顾虑,答应会给我们身份。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连连拜谢。
之后,我们一家便安心留在了九原屯田。转眼春来,长城山上开满了杏花,漫山遍野的粉白,我们徜徉在花海里,自由自在幸福满足。
军士鼓而歌《白云谣》:“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复能来。”
再过几日,漫山遍野皆是草木葳蕤,郁郁葱葱,夕阳西下,漫山浸润金黄……这是我在匈奴未曾见过的壮丽山河。
我爬到高山之上俯瞰大地,脚下踏的不再是北地的寒土,而是大汉的暖泥,那一刻,我终于确信自己身在大汉。
我身上的热血充盈沸腾,对着天地大喊:“我回家啦!”
望着对面匈奴,青绿的草原上,却无见人影,牛羊马匹;而长城之内,我们的军民却在奋勇屯田,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匈奴为何会屡屡犯边,又屡遭抵抗,节节败退。
“师父,你要回的故乡真好。要是一辈子都待在这,守护这儿,我也愿意。”我心念着,又想起师父说过的话,“可你说,长安城有未央宫、长乐宫,还有东市、西市,我又想去看看,那会不会又是另外的景象?”
转眼春去秋来,仲秋八月,我们一家三口顺利拿到了名籍,我便计划着去长安。
一日,我在田里收豆子,却听到有个少年狂呼,“救命啊,有人杀人啦。”
我循声望去,对方已至我面前,我刚欲扶他,他却痛苦地坐到地上,连连往豆苗上后退,一只手捂着耳朵,半张脸上都是血。
“耳朵,耳朵!”他哭出了声,怒火中烧,“狗杂种咬掉了我的耳朵!”
“谁咬掉了你的耳朵?”我这才注意到,这张面容几近扭曲的脸,耳捶已不辨形状,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另外一位青衣少年映入我的眼帘,他朝我看了一眼,随即便闷着头走开了。
“就是他,他咬掉我的耳朵!”受伤的少年指认,连连往后退缩,惊惧不已。
“你给我站住!”我飞奔着追了出去,未几多远,终是追到了青衣少年。
“你为什么咬掉人的耳朵?”我拦住了他,发现少年衣衫褴褛,个子很高,却极是瘦削,剑眉飞扬,那双眼睛,让我想到之前遇到的狼黑暗中的眼睛,晶亮寒冷。
“你应该问他去!”他冷冷地回应。
“你伤了人,还不敢认?”我被他冷漠的态度刺激,一时心绪上涌,非插手此事不可。
我出手拦他,趁他不备,抢先出手逼退他,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少年竟直接摔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想蒙混过关?”我反思自己并无几分功力,怎么他反应那么严重?是他本身就受了伤吗?我不相信。
“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把人耳朵咬碎?”围观者越来越多,对我指指点点。我一时窘迫,逼近他,喝问他。
“哼!”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一脸倔强地站起身,摇摇晃晃离开。
“你不愿说,那便去都尉那走一走!”我又上前揪住了他,不肯放开他,执意要带走他。
“丹心……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呀?”阿娘竟也凑到人群里,看到我绑着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也不由担忧。
“我叫……卫青……”他居然开口说话了,或许因为身体太过疼痛,他以极轻的声音,似在同自己说话,口气满是倔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