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浮沉
甄嬛与眉庄对视一眼,肃然道:“既无鱼虾,那只怕就牵涉到了麝香。刘婕妤和徐婕妤都是有身孕的,断断容不得疏忽。本宫这就遣人去回禀皇上,玉照宫中人等一例不许走动,全都留在此处彻查。”她停一停,目光落在傅婕妤与倪顺仪身上,道:“本宫与惠妃是晚来的,自然没有牵涉其中,委屈两位妹妹也要查一查了。”
玄凌亲命她主理六宫之事,这几句话当然颇有份量,加之有眉庄协助,一时间在场人等都被看管了起来,不许擅动一草一木。
不多时,玄凌和端平夫人、敬妃一齐赶了过来,见一切如仪,纹丝不乱,不由向她露出赞许的神色。
当着外人时,她真得很不习惯玄凌这种随时随地无所顾忌的行为,不由得脸上微微一红,很快别过头去,说了原委,又道:“众人皆已在此,皇上可安排人彻查了。”
玄凌听闻是关于麝香,不禁看了一眼远处的傅婕妤,脸色微变,显然是想起此前赐她欢宜香一事,急忙上前拉住甄嬛的手关切道:“嬛嬛,既然事涉麝香,你快站远些,免得伤了身子。”
甄嬛轻轻一咳,玄凌这才留意到旁边的眉庄,尴尬续道:“……眉儿也是。”
眉庄倒并不在乎玄凌的关心则乱,只柔声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与莞贵妃才到玉照宫门外,并未觉得不适。”
玄凌又向殿内望了一眼,问温实初:“刘婕妤现下如何,可有什么损伤?”
温实初忙回道:“婕妤小主只是有些过敏,但因怀着身孕,不便用药,需得慢慢好生调理。”
玄凌闻之脸色微硬,眉庄立即进言:“正好皇上和两位姐姐都来了,便自莞贵妃与臣妾起,一并都查一查吧……也好给刘婕妤与龙胎一个交代。”
玄凌本想说她们二人不必查,却见甄嬛福了一福,不卑不亢道:“眉姐姐所言甚是。臣妾与眉姐姐虽然尚未入玉照宫内,但既然同在此地,不查一查也显得不公。左右臣妾与眉姐姐光明磊落,不惧这些。”
她自己已经开口,玄凌便不好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傅婕妤、倪顺仪与一众玉照宫宫女,冷声道:“如此,就由端平夫人和敬妃安排着,一一搜检吧。”
说着示意李长上前去帮忙,端平夫人和敬妃领命,看着在场诸人摘下身上佩戴的饰物,搁在紫檀木盘子里让温实初查验,并由端平夫人的宫女吉祥一一察看是否有人涂抹了带麝香的脂粉。
甄嬛查验过后,便回到了玄凌身侧,冷不防瞥见人群之中一个着石榴襦裙的宫女——那是徐婕妤的宫女赤芍。她不禁眸底微寒,幸好玄凌此刻心心念念的都是麝香之事,不曾留意到她。
这些日子太过安逸,她倒忘了赤芍的事,看起来回去也要准备着了。
“温太医可小心着些,这可是我刚入宫时皇后娘娘赐的东西呢。”
傅婕妤的声音忽然清亮地响起,只见她随手便褪下一串红玛瑙手钏掣在托盘里,目光却是勾着玄凌的方向,面上毫不掩饰对甄嬛的厌恶。
她自入宫以来,与甄嬛便没有什么来往,素日却听够了旁人说她长得像皇上最宠爱的莞贵妃。即使在皇后的安排下,她得到皇上盛宠,登临婕妤之位,可皇上对她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总是让她心慌,仿佛连皇上都在暗示她,她之所以能得宠全是因为这张脸而已。
这张与甄嬛相似的脸,是她不可言说之痛,她既恨着,又不得不仰仗这些才能宠爱不衰。
甄嬛依旧是淡淡的,似乎浑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是随意一瞥,见那玛瑙串汪汪如水,嫣红晶莹的光芒似流波荡漾,独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心思一转,便猜出了那东西的来历。
于是左右一瞧,不见皇后的人影,甄嬛便思绪飞快,计上心来:若今日皇后在此,或许还有转圜之力……可惜了。
果然不过盏茶时分,温实初举起方才傅婕妤的玛瑙串嗅了一嗅,眉毛一挑,走过去附在玄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玄凌遽然色变,道:“这个手钏是谁的?”
傅婕妤一见,且惊且惑,下跪道:“回皇上,这是皇后娘娘赐给臣妾的红玛瑙手钏……可有何不妥?”
玄凌皱皱眉,似乎遏制不住怒气,拿起手钏厉声向温实初道:“温太医,你来说。”
温实初躬身行礼,道:“此手钏看似是红玛瑙,实则是红麝串,是取雄麝的麝香做的,作中药可开窍避秽、活血散结,可用久了损伤肌理。刘婕妤过敏便是因此物所致。”
一时间众人皆是鸦雀无声,端平夫人悠悠道:“傅婕妤方才说此物乃皇后娘娘所赐,莫非……”
玄凌眼神一转,示意温实初上前。温实初说声得罪,用帕子托了傅婕妤的手腕细查,半晌方摇着头道:“回皇上,婕妤小主体内麝香积聚日久,怕是……子息上有些艰难。”
听了这话,玄凌除了愤怒,其实还有一丝庆幸,因为他可以说服自己,即使没有他赏赐的欢宜香,傅氏因为这串玛瑙手钏也无法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