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溯回初见
地回过头去——
黑川英士举着剪刀,指间正夹着一缕刚刚剪下来的,我的头发。
他安静地同我对视着。
冷汗顿时倾泻而下。我的头皮几乎要炸起来,浑身上下无法抑制地发起了抖。
“贝利先生,”我僵硬地转回身子,高高举起手臂,尽量控制着说出来的语句不发颤,“我可以坐到最后一排去吗?我后面的混蛋,在剪我的头发。”
话音落下,没有学生看向我,一个都没有,他们的灵魂仿佛被黏在了黑板上。
“当然可以了,我很抱歉,”名为贝利的讲师停下了讲解,缓缓将目光投了过来,温柔地注视着我:“需要我帮你搬一下桌椅吗?”
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弹一下,他的嘴角仍维持着那种机械的弧度。
我无暇顾及这些早就习以为常的现象,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就在我转身准备向最后一排冲刺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毕生都难以释怀的画面。
黑川英士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将手中的头发,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咀嚼声轻轻响起。
我猛地呆住了,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极度的恐惧感迅速蔓延到了全身。
我尖叫了起来。
叫声响彻教室的那一刻,所有人一齐将脑袋转向了我。无数道目光刺了过来,我却无法从中读出任何感情。一张张朝向我的肤色各异的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神态,他们木然地盯着我,用空洞的双眼。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抓起书包,狠狠地撞开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都不是人。
别以为你们伪装得很成功——十岁研究生物医学?教小学预备生微分算子?20岁拿费尔茨奖——开什么玩笑!
下一步呢,是要让含着奶嘴的婴儿去建立核反应堆吗!
我咬紧牙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梯,全然不顾身后追上来的人。这栋教学楼是距离大门最近的,我花了不到一分钟就到达了门侧面的围栏
没有时间犹豫了,呼喊着的“停下来”的声音迅速逼近,我攀上围栏顶端,右脚蹬在了凸出来的墙壁上,双手用力一拽,我便跌落在了围栏外侧。
手掌似乎被粗糙的路面擦伤了,我紧紧压住伤口,继续向前方狂奔。跨越了整条街道,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一辆巴士停在路口的站牌前,已经慢吞吞地起步了。我急忙调转方向,向着那抹鲜艳的橙红色冲了过去,在一片惊呼声中跳进了关了一半的车门里。
几秒钟后,巴士便以正常速度开始了行驶。隔着车窗,那几个和我打追逐战的大人才姗姗来迟。我大口喘着粗气,确认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里,才摇摇晃晃地去车前投币。
除了手掌,膝盖竟也隐约泛起了疼痛,大概也是是因为直接从栏杆摔下来的缘故。我按住痛感最强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靠窗的单人位上。
此时并不是通勤时段,车上只有几位神态悠闲的老人。直到巴士彻底驶出了维多利亚街,我才从高度紧张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手掌和膝盖上,擦伤的渗血与碎石沙土混在一起,裙摆和上衣也都沾上了灰尘,头发——
我定了定神,费力地将头发拢到眼前,原本平整的发尾上,两块突兀的锯齿形状十分扎眼。一瞬间,迟来的委屈袭上了心头。
余光里,过道另一侧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好奇地观察着我,而我却只能将脑袋低低垂下,尽量让哗哗淌出的眼泪不那么汹涌。
——“可是,这很正常......小光,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
大概是在三年前,苍介曾十分困惑地,对着刚结束首次精英课程的我如是说道。
赤木家和我,到底谁才是正常的那一个?抑或者说,我所身处的这个满是所谓“天才”的世界,这套违背常理,却又被他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规则,真的能称之为“正常”么?
巴士似乎已经停下了很多次,而我却依然沉浸在浓雾似的低迷心情中。也许是今天的经历实在超出了接受能力的范畴,细细密密的刺痛钻入了大脑深处,连同这些挥之不去的疑问一起。
再不转移注意力可不行——我烦躁地甩开头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将视线移向了过道另一侧,那位刚刚对我颇有兴趣的老人。
然而他却没有再关注我了,而是颤颤巍巍地直起佝偻的脊背,一脸惊奇地望着斜前方,仿佛被更加有意思的事物吸引了一般。
我迷茫地跟随着他的目光,向斜前方望去。却没想到,一大片愈来愈近的暗红色,顿时侵占了我的视野。
热烈的红色耀武扬威地绽放着,我微微长大了嘴,惊奇的表情同样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什么啊,玫瑰庄园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