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血（一）

【传闻南海有鲛人，饮尽其血能长生，世人趋之若鹜。】

“这风再刮下去，渔民们可没法活了。”

阿年媳妇裹着衣服，走到被风吹开的窗口，白日湛蓝的海洋到了晚上会变得黑沉幽暗，冷月给那黑沉上撒下一层银色的弧线，狂风大作，弧线起起伏伏，犹如漩涡。

大风连连刮了七个月，渔船停在岸上无法出船，已经长满了苔藓。

风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这间小屋发出想要被吹跑似的“嘎吱”响，让孩子们在梦中也不安稳，发出清浅的嘤咛。阿年媳妇赶紧合上窗，抬着摇曳油灯走到孩子们的床前，温声哄着。

这时，门口响起几声轻叩，阿年媳妇没在意，以为是谁家的东西被风吹过来砸在自家门上，可不多时，那声音又重新响起，沉闷且有节奏，就像有一个人在敲门一般。

阿年媳妇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呼呼大睡的丈夫，背脊发凉，冷汗染湿了鬓发。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期间敲门声不断在响，如同催命符。

“谁，谁啊。”她隔着门板问。

伴随着台风呼啸，一段凛冽男音传了进来：“打扰了，我想买个东西。”

且不说鲜少有人大半夜来海边买东西，就是人都不应该在大半夜出现在这里。但转眼又一想，家里已经大半年没有出海，越来越揭不开锅，一时间胆上心头，推开了门。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浑身被淋湿了的少年，少年半边侧脸被月光照得发白，看着吓人，但的的确确是个“人”。

阿年媳妇心下稍宽，道：“你想，买什么东西？”

少年道：“您家的渔船。”

阿年媳妇又惊悚起来，要知道，渔船是渔民安身立命的根基，卖了什么也不会卖了吃饭的家伙，然而这人一开口就是买她家的船。

看出了她的忧郁，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道：“我只要一艘船，这锭金子就是你的了。”

从小到大都在海边长大的阿年媳妇什么时候见过金子，一时间两眼放光，但她还是拿不定主意，又激动又兴奋的去叫醒了丈夫，期间少年一直等在门口，神色淡然地看着海面。

不多时，阿年和媳妇互相搀扶着走出来，阿年看见那枚金子时呼吸都要停滞了，当即骂道：“真是不识货，有了这金子我们要几艘船买不到！”

阿年媳妇被丈夫骂得缩了一缩，不敢说话。

少年并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直接把金子递到阿年手中，阿年咬了一口，嘿嘿的笑着把少年带到他家船边，一边自夸道：“买船你可找对人了，我家的船跟着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五两金子，就是十两也是值得！”

“可惜现在天气不好，不然您可以出海试一试……”

“不用，”少年开口打断他，“我现在就出海。”

阿年笑眯眯道：“现在就出海。”

阿年惊悚道：“您现在就出海！”

他看了一眼语气不似作伪的少年，就看了一眼波涛汹涌的海面，不待他再说，那少年已经解开绳索，纵身一跃上渔船。

阿年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很快，那艘渔船就被台风推送着，在海面越飘越远。

阿年媳妇在家里同样惊呆在原地，丈夫一走进屋子，就震惊道：“这种天气，那小伙子出海啦？”

阿年眼神沉重的看着早已空无一物的海面，道：“估计也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阿年媳妇先是没听懂，紧接着眼神变得恐惧：“你是说？那，那个？”

阿年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他们就连说出称谓都觉得冒犯的存在。可这些年来，依旧有很多人不断为此冒险出海，迄今为止，没人活着回来过。起初他们以为，这名少年也是一样的结局，有去无回。

*

迟川任由渔船在在海面飘荡，自己坐在角落里，连夜赶了好几天的路让他疲惫不堪，在这样危机重重的环境下也能睡过去。

他在梦里回到了那一天。

推开家门，看到的不是忙碌的母亲和蹦蹦跳跳的妹妹迟月。她们被绳索捆在地上，嘴里塞着棉布，看见他后，含着眼泪惊恐的摇头。

而正中央就是那名身材臃肿，浑身珠光宝气的墨老爷。

墨老爷用他母亲和妹妹的性命威胁道：“你就是迟川？不错，果然年少力强。你那赌鬼父亲欠了我的钱，跑路了。跑路途中死了，他欠的钱就由你来还。听说南海里有一条鲛人，只要你把鲛人给我带回来，不仅你家欠的钱一笔勾销，我还会额外给你一笔财富，保管你一家这辈子衣食无忧。”

迟川咬牙道：“他欠你多少钱我还！鲛人的存在不过道听途说，我要怎么去找不存在的东西！”

墨老爷默不作声，抬起带着玉扳指的手轻轻一挥，属下领会后一掌狠狠打在迟月脸上，瘦弱的小姑娘根本承受不住，一声惨叫卡在喉咙，瞬间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