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淡金色落日打在玻璃幕墙上，将映射在上面的人影照得模糊不清。隔壁商圈人流逐渐增多，为即将到来的晚高峰蓄势。

闻风而来的媒体和吃瓜群众围在头车和秃头附近，不少人自发打开了社交软件兴致勃勃地开始现场直播。

知名财团和民间组织，智能体的生存还是毁灭。房间标题一个比一个吸睛，观看人数也层层攀登。事发不过一小时左右，热度已经登上了实时热搜，且依旧势头不减。

休息日总部的人并不多，且是为了安排智能体入库做准备，主要以安保、仓管两个身体素质比较好的部门为主。

听见外面的骚乱后第一时间打算出门，却都被各自部门的主管拦了下来，理由还都出奇一致：车队没进门，不属于牧鲸管辖。

实际上这接借口烂得不能再烂，但却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毕竟工作是公司的，命却是自己的。

园区里的寂静更助长了秃头的底气，一边想着果然像那人说得一样，都是群懦夫，一边把酒瓶抡得更起劲，叫嚣声更大：

“无良资本，侵占财产，无偿召回智能体！”

现场的镁光灯静了一瞬，随即咔嚓声响成一片。

召回智能体！大新闻！还是无偿！！

要知道前几天，牧鲸陆董可是刚声势浩大地召开发布会表示要召回旗下所有智能体进行销毁以支持国际仿真智能体公约的立项。还一再承诺会对上缴人进行经济补偿。

今天就闹出真么一档子事情。往小了说是一个行业巨鳄的公信力崩塌，对其公司造成了巨大的形象损失、危及股市；往大里说，就目前智能体与人类社会的兼容程度来看，这不仅会影响智能体的未来发展，甚至对未来人类科技的发展也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未来人类到底将会进入到什么样的科技时代，到底是智能化还是去智能化，都将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答案。

陆绝把玩着掌上平板，退出监控界面，随机进入一个直播间窥屏。

直播间人满为患，一条条评论在公屏上飞快滚动：

【话说这些资本家是把人都当傻子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空手套白狼可还行？】

【就是，没钱就不要随便装杯，打工人的血汗钱都骗也不怕遭报应。】

【哈哈哈楼上，这不就报应着呢么，先公司再父母，最后老婆孩子全都遭报应，让资本家感受一下社畜的怒火。】

【楼上说的好！（大拇指）】

【就应该这样，本来还以为为那个董事长和夫人的绝美爱情心碎，现在好感全无！！】

【抵制召回！抵制召回！】

【同意楼上！本来还以为是个好男人，没想到是奸商伪君子。妻离子散！妻离子散！】

【……虽然但是，我记得他好像说自己老婆已经去世了，我应该没记错吧（狗头保命）】

【奸商不配有媳妇！奸商不配有媳妇！奸商不配有媳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楼上记得没错，说不定就是被他害死的呢！要么就是替他挡灾！人品这么恶劣，说不定有多少人想害他呢！】

陆绝瞳孔狠狠一缩，像是被针扎到一样，眼前闪过一阵锐利的白光。

【说实话我和家里人都不敢想象没有我家智能体要怎么生活，他已经是我家的一部分了！】

【牧鲸杀人！陆绝杀人犯！！抵制召回！抵制召回！】

【抵制召回！抵制召回！！】

【抵制召回！抵制召回！】

……

直播间的观众同一阵营，弹幕整齐划一齐齐刷着抵制召回的字样。陆绝已经不再看平板上的内容了，闭上眼睛缓了几秒钟，一手放在额头上努力调整呼吸。

苏缘还站在理他比较远的地方，一直扭着头看向窗外，拒绝对视。因此也没看见平板上的内容。

幸好他没看见……如果他真的看见……

陆绝的手紧攥成拳头，那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ID是Darkness的网友做出什么事情。

因为，他说得对！

苏缘当年的确是因他而死。

三年前那个午后，他被人群嘈杂声惊动，下意识看向身后却发现本该在他侧后方安静吃东西的苏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十年的朝夕相处似乎真的让他们生出了微末的灵犀。心脏在那一瞬间传来尖锐的痛楚，疼得他手中的酒杯瞬间摔在地上。酒液飞溅，四分五裂。

他顾不得心口窒息般的疼痛，忍着视线中花白的虚影，踉跄向露台走去。人群慌乱地让出一条道路。让一脸惊慌失措，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甩到一旁。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完剩下的的路程的，满眼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白色身影。

“咔嚓！”平板屏幕被关节硬生生压出一块黑屏，余光里正背对着影子似乎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