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澜衔川·见青
承载如此多的伤痕。
段禾清匀称紧实的肌肉上,是一道道交叠的淡色疤痕,有深有浅,有长有短。
最令人惊心的一处,当属段禾清左胸口处,居然被人用利器足足割掉了掌心大的一块皮肉!
韩鸣阳斟酌着开口问道:“他这满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谢鸿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道:“他之前没伤得这么重过。”
韩鸣阳:“……”我觉得不像。
恕他直言,就看段禾清身上的伤疤数量,估计他哪次受伤都没轻过。
不止外伤,段禾清的内伤同样严重。
但情势紧迫,没办法兼顾,只能是先努力保命要紧。
段禾清一连高烧了七天。
在这期间,谢鸿信换了数个药方,不厌其烦地一勺又一勺给段禾清喂药,可真正淌入段禾清喉管的药液依旧少得可怜。
韩鸣阳在寝殿里随时待命,积极碾药、煮药、端水盆,减轻谢鸿信的负担。
韩鸣阳强打精神,七天里能不睡就不睡。
到了第八天早晨,身体教他做人,韩鸣阳几乎是瞬间失去意识一样,咕咚一头砸在桌上就昏睡过去。
曦光微薄净透,穿过窗扇,跃上谢鸿信的衣角。
谢鸿信倚着床边坐在地上,双臂攀着床沿。
他的精力也耗至极限,撑不太住,正歪头枕在臂上小憩,但他的右手仍搭在段禾清的手腕上。
或许只有感受着指尖下脉搏的跳动,谢鸿信才能安心闭上眼睛。
寝殿中静谧一片。
段禾清的眼睫不安稳地颤了两颤,随后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睡得太久,头脑昏沉,视线一时对不上焦。
段禾清就这样晕乎乎地安静望着床帐顶端,直到他的意识彻底摆脱朦胧的雾霭。
清醒之后,段禾清率先感受到的就是刺骨的剧痛。
仿佛是被人肢解后再重新拼组起来,难以忍受的疼痛自段禾清全身各个地方传来,一遍又一遍猛烈冲击他的神经。
段禾清却依旧平静,若是光看他的神情,不会有人相信他受了足以致命的伤。
没什么忍不了的,他早就习惯了鲜血与疼痛。
段禾清转头看向四周,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他一眼就看到了扒着床沿的谢鸿信。
谢鸿信只占了床边的一小块位置,睡眠中,他的身体正不受控地慢慢向后滑落,马上就要一下子仰摔在地上。
段禾清急忙伸手去拉拽谢鸿信的手臂。
在段禾清的手腕抽离谢鸿信指尖的一瞬,本就睡得不踏实的谢鸿信猛然惊醒。
谢鸿信一睁眼,就见段禾清正向他伸过手来。
谢鸿信惊诧难言,掐了自己手臂一把,判断出这是现实并非梦境。
接着,他站起来,俯身探了一下段禾清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段禾清的烧竟然退了。
谢鸿信站在原地眨眨眼,像是没想出来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便又一屁股坐回床边地上。
当谢鸿信再次看向段禾清时,被抛到九霄云外的情绪表达这才重新依附回这具躯壳。
段禾清醒了,谢鸿信倏然惊喜得想笑,刚一咧嘴角,却是眼泪落了下来。
段禾清还想问些事情,但见谢鸿信哭泣,他将疑问又咽了回去。
谢鸿信肩膀抽动,眼泪越掉越多。
段禾清微抬起手,用指背轻轻拭去谢鸿信面上泪痕。
“会好起来的。”段禾清声音轻软,既像是哄人,又像是承诺,“一切都会。”
谢鸿信听见这话,呆呆地看着段禾清,哭声止了一瞬。
旋即他双手握住段禾清的手,将其手背朝上轻按在床上。
谢鸿信低头,用额头贴上段禾清的手背,继续小声呜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