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眼泪根本止不住，汹涌流淌着。

阿烿浑身战栗着，不敢相信那个人是涯涘。

他倚靠在巨石一侧，半个身子都泡在漆黑水潭里，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苍白更甚往昔，几乎有些透明，关节分明的手撑着太阳穴，好像备受头痛搅扰一般一如既往地皱着眉。

他睡在那里，静静的，给人一种永远不会醒过来的错觉。

摇曳的寒潭无声舔舐巨石，残留下的齿痕昭示着此处暗藏的杀机。

与天地同寿的巨石万年间不知经受了多少风霜磋磨，遇见漆黑寒潭尚无半点还手之力，而片刻之间涯涘的神力和水潭里的可怖力量打了十几个来回，纠缠得难舍难分，时而被腐蚀露出森然白骨，时而血肉滋生恢复得一般无二。

反复如此，不知经历了多少日与夜。

“很疼吧。”她心里想，腿脚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地走近他。

涯涘依旧睡着，面色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此刻经受着非人的、蚀骨的折磨的另有其人。

究竟怎样才能对这种疼痛习以为常，甚至能够如常入睡，阿烿深吸一口气，不敢细想。

空气中没有半点血腥气，涯涘的每一丝皮肉与每一滴骨血，都被这很不见底的寒潭贪婪地吞噬殆尽。

即便阿烿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这里清明温柔的力量逐渐削弱流失。

那是原本磅礴无比的，从远古存留至今的魔神之力。

涯涘已经虚弱至此了。

念及此处，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她的双眼。

从来只存在传说中和想象里的恶鬼界十恶万毒之所，终于在此刻有了清晰的、具象的的体现。

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最大的困惑终于得解，无数个闭关的日日夜夜里，涯涘究竟在经历着什么。她眨眨眼咬住下唇，咽喉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唔……”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叠起来又舒展开，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阿烿撑在巨石上勉强坐下，俯下身凑过去想听清，也许是炽热的呼吸声，也许是压抑的抽泣声，总之惊扰到他翻了个身。

失去了着力点的支撑，他滑了下去，胸口以下几乎整个浸没在寒潭之中。

阿烿小声惊呼，捉住他的手，也顾不得恶鬼寒潭飞溅的水花落在自己脸颊上究竟有多痛。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让他少受一点疼，哪怕只有一点。

“啪嗒——”

“啪嗒——”

“啪——”

泪水本应该砸下来，却悬浮在即将落入尘土的前一秒。

握住的手本应该带着夙夜寒凉的水气，此刻却温暖而柔软。

阿烿收敛起心中悲戚之意，极小声地叹了口气，以极快的速度迅猛出手，锐利的指甲上堪堪擦过对面之人的脖颈，红色的甲床上不知淬了什么偏光之中有一丝迷醉的青紫。

“终于见到你了。”阿烿看着对面这个自己生得一般无二的人，语气里却半点没有感慨相逢晚之意，只有恨意。她唤出红莲业火抵御身前，虽不至于立时要了命，总也要那人吃点苦头。

对面的人对她突如其来的袭击也不意外也没有下意识的闪躲，娇嫩脖颈上三道血痕原本清晰骇人，一呼一吸之间从伤口外缘逐渐向内愈合，恢复到白璧无瑕。

“你反应很快，”那女子扬起眉梢，浅笑着说道，“像头有攻击性的小兽。”

“你骂谁？”阿烿很不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的，她故作熟络的言语，她游刃有余的神色，她温柔包容的语气都像是在挑衅着自己心里本就濒临崩断的那根弦。

假，太假了。

“我怎么会骂你，我明明在夸你。”那女子瞪大了眼睛，把惊讶完全写在了脸上。

阿烿见不得这样矫揉造作的表情出现在自己脸上，脑门上的青筋又跳了跳，她很是不耐烦地在心里暗骂一句，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难道不明显吗？”那人困惑极了，转了几圈，甚至还戳了戳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就是这个傻白甜害得自己夜不安寐，还总是平白无故地失去意识躺在大街上。若不是显然武力值远不如对方，阿烿简直想把她那张纯洁无暇的脸打肿，看着这样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忍不了一点。

“不，我跟你才不是一个人，我是阿烿。”阿烿翻了个白眼，收回业火，抱臂打算等这个无聊的梦醒来。

“果然是他养出来的，如出一辙的嘴硬。”那人轻笑。

“你还敢提他！”阿烿猛地睁开眼睛，带着业火的一击再度伸向那人的脖子。

那人毫不退缩，亦不畏惧，直直地看着阿烿，明眸如月能驱散所有阴霾。

“你恨他吗？”

“……我当然恨，他把我当成你的容器，用这种方式，用这种方式……”言及此处，这些时日所有委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