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
静定的云汐,随远方渐渐潮涨的白线不断起伏。
泽畔觅食的白鹭,也随之展翅飞离。
朦胧的潮汐声回荡耳畔,一道轻浅的足音掺杂其中。
“湘座……”
向扶摇前来提醒,顺便将访客带至茶室。
“花宗主已在校厅等候。”
“另外,在钱老板的热心帮助下,大部分受灾人员,也已安顿妥当。目前,受魔脉波及的地域规模,亦在减小,只要不掉以轻心,应当不会再有更大的破坏……”
原飘渺目光凝重:“嗯。让你操烦了。”
“为师长分忧,为母校正名,身为学子,理应感恩。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向扶摇淡淡说着,陪同他一道徐行。
“……”
原飘渺蹙眉,深深看了她一眼,默然动容。
待见到花奉尹,封陌北等人,他便将魔脉之事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共商后续。
“原来如此,自鳞魔重生以来,这接二连三的变数,确实令人招架不住。”
花奉尹感叹道。
众人也有些垂头丧气。
封陌北义愤填膺,毛遂自荐:“关于封魔箓,剑宗总坛与道门关系尚可,我可代为前往商借。”
“此事便交与我吧,原祭酒。”
他的直率坦诚,一片热忱,令众人深感可靠。
原飘渺也无法拂逆,遂点头同意:“那有劳你走这一趟。”
“嗯,暂别。”
封陌北来去匆匆,捡了重任,只身离开。
向扶摇沉思多时,转身请求:“涅槃灯,曾是一名佛门高僧传圣之物,在云婴城尚未遭受魔祸波及之前,他游历城中,与家父有过交集,或许家父遗留下来的手札中有所记载。”
“湘座如今坐镇清阳,须在此顾全大局,此物便由扶摇代为奔波吧。”
“嗯?”
原飘渺面色迟疑,尚未表态。
花奉尹突然说道:“我与你同去。”
“花宗主,你……”
向扶摇微感错愕,端看一眼原飘渺故作平静的脸色,欲言又止。
“好,此行拜托二位了。”
半晌,他坦然赞同,却随即沉默。
……
出了学府大门,大泽的潮水上涨,他们急于乘舟出发。
向扶摇心情更为复杂。
她并不否认自己有一点浅薄的私心。
回云婴城,查找昔日灭城的线索,寻觅失联胞弟的讯息,看望一干老弱病残的现状,是她身为新任城主的责任。
可为何原祭酒会流露那样犹豫伤感的神情,又急于掩饰?
向扶摇不敢捞开帘幕回看。
她知道,身后远去的清阳学府里,有人在高楼相送。
就如她毕业那日,她第一次在原祭酒温和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缕依依不舍之情。
*
三华殿上,魔风低回,冷气刺骨。
随着霸主出关,威压扑面而来,令在场众人骤然低眉敛目,神色恭敬。
鳞魔撩袍上座,睥睨群魔:“何事启禀?”
寄愁雪激动上前,欣喜道:“义父,散落支脉的魔元已经全数回归主干,流向三华地门。”
“我们现在兵精粮足,优势占尽,可以不用再对那帮奸诈正道忍气吞声。”
“传闻六宗与十八扇门,现今都聚至文心宗,连成一气,妄想剿除义父根基。”
寄愁雪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娓娓道来,矜持地压抑自己内心期待褒奖的兴奋。
“所以儿臣在您出关前,就已整顿好军力,等您下令,随时待发。”
闻言,四座皆诧然一瞬。
谷千风肃然侧目,压低声线询问他:“二弟,此事你怎未与我商议,便唐突行事?”
“咳,大哥,我知晓你与义父闭关这段时日,精力分散,所以二弟代劳了。”
寄愁雪言之凿凿,语气坚毅,目光一直仰慕地看向鳞魔的侧身。
他想,按照义父曾经说一不二,武断强硬的作风,应当会很认同自己的做法,甚至欣慰。
岂料鳞魔怒不可遏,赫然震碎眼前石杯,眼神狠厉:“谁准你擅作主张,动用本座的权力遣兵调将?”
“啊,我,我只是……”
寄愁雪被这声怒气腾腾的质问震慑得脊背发凉,一向机敏的头脑也跌宕谷底,辩解的语言都难以组织。
“妄自揣度本座的心意,是想取而代之,还是要拔旗易帜啊?”
鳞魔怒然喝问,霸声响彻殿堂,震出晃荡。
众人胆战心惊,俯首下跪,鸦雀无声。
“啊。义父,二哥没有这个意思,时不待人,他只是想为您分担……”